钟滟回到孤烟镖局自己的房中,便解了易形功,简单洗去一身风尘,换了件茜红的家常软衫。

她坐在镜前,解了裹头发的软巾,将微湿的头发一点点打散梳开。看着镜中百合花一般熟悉又陌生的娇艳容颜,不禁泄气一叹。

这张脸实在是太招麻烦了。

当年她悄然离开阳关客栈时,为了防止师父找她,用了一段时间的易形功掩饰容貌。

长期维持易形毕竟伤身,她的命是师父千辛万苦才救回来的,她要好好珍惜。一入蜀,她便解了易形功,没想到以真面目示人后,她遇到的麻烦比先前还要多上数倍。

身为乔四儿被扔进乞丐堆的那一年,她日子过的虽然辛苦,可也学到了不少生存技巧,她自诩独自入蜀去凤凰山找二师兄不算什么问题,可一旦恢复了容貌,就连路过茶摊喝口水都要被地痞流氓纠缠一番。

幸亏师父传了她一身功力。

浑天五重,放在云山一众天才高手中不算什么,可在江湖行走时,遇见的大多都是连基本刀剑招式都使不连贯的地痞山贼,纵使她不攻外功招式,应付他们也已绰绰有余了。

砍向她的刀剑为气劲阻隔,根本近不了她的身,便哗啦啦得碎裂一地。

可解决麻烦也要花力气和时间,何况还是无穷无止的麻烦。

不得已,出门在外时,她便习惯性地易形,采取了伤害最小的做法——只稍许调整自己的身形,主要变化脸部的骨相,一到夜里,便解除易形功让身体休息。

后来,她便遇到了入蜀押镖的聂老镖头。

聂老镖头是个热情的大好人,除了醉酒后老爱拉着人天南地北地胡侃外,非但让她搭了镖局的车队一路同行,省时省力,还在她辞别后,单骑策马狂奔,追上与二师兄告别后正无处可去的她,盛情邀她回孤烟镖局做镖师。

二师兄……

钟滟咬了咬唇,陷入了回忆。

其实当日她决定往蜀中凤凰山走的时候,也不太确定能不能再见到二师兄,她只是不知道要去哪儿。

在凤凰山脚下辞别了聂老镖头的马队,她便悄悄避过山中的巡逻岗哨,往神焰宫里去。

她曾在这里住过六年,一切都熟悉得很。

只是偌大的神焰宫里,不知为何空空荡荡,原本与她相熟的老婆老叟们都不见了踪影。没了他们,整座恢弘的宫殿便显得旷阔冰冷,再没有半点往日里的烟火繁盛之气。

她来到后殿里,正是午后茶歇之时,这里却没了王婆连绵不断的戏腔,更不会有郑公和乔公的赌棋之局了。

她站在那棵缀了满头花云的老槐树下,顺着遍地堆雪的花瓣,看到了缟素一片的神追殿。

一阵阵婴儿的啼哭自其中传来,细弱得都快断了气,却如同呼唤母亲的幼猫一般,锲而不舍地哀嚎,声声不肯断绝。

钟滟缓步走进了神追殿,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她看到了满头斑驳乱发的二师兄,抱着个酒坛,闭目倚在一口冰棺之侧,满面憔悴不堪,似是借着酒意才堪堪入睡。

他身侧摇篮之内,一个瘦弱如小猫一般的婴孩正嚎啕大哭,襁褓松松垮垮地裹着她满是泪痕的小脸,羸弱可怜。

钟滟不会照顾婴儿,一时手足无措,上前几步,余光却瞥见冰棺之中躺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人——苏潋直直地躺在那儿,素妆不点,面容青灰,没有半点生前魅惑众生的绝代风华,唇角绽着个格外单纯,甚至有点傻气的笑。

她吓了一跳,不敢相信这满腹阴谋诡计,玩弄人心于股掌,看上去怎么也得遗祸千年的魔女,竟就这样死去了。

她的涅槃功呢,为什么没有救活她?

听到响动,季沉樾缓缓睁开了因酒意而满是血丝,分外浑浊的眼。

下一刻,他手中的酒坛滑落在地,碎做了几瓣。

——苏潋?

他的唇动了动,虽然没有听见声音,但钟滟几乎肯定他是在喊这两个字。

很快,季沉樾眸中的醉意散去,仓促起身收整衣襟,拾整完满身潦倒,才恢复了几分她所熟悉的二师兄的模样。

他似想匆匆上前,却又止步于三步之外,目光如烛火震颤,将她来回反复看了许多遍,才对着她慨叹一笑:“滟儿,原来师父没有发疯,你是真的被他救活了。”

钟滟心头剧恸,哀声问道:“二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不敢相信,她记忆中那样温柔果敢,飒沓如流星般的明朗少年,会憔悴潦倒成如今这个样子。

沉樾忽然上前紧紧抱住了她,他的身体很冷,可这个拥抱是那样热烈,仿佛要将她揉到骨血之中。

她伸手缓缓回抱住了沉樾。

小时候,她总觉得二师兄像一把锐不可当的剑,剑锋清光凌冽,仿佛世上没有任何一把剑鞘能笼住他的锐气飞扬。可如今,这把剑却给自己塑了一把鞘,将所有年少的锋锐意气皆囚在鞘中,再不肯露出一丝半点。

如同成日炽烈烧灼的蜡炬,终于烛残泪熄了一般。

可她,仿佛竟站在隔岸,没有一丁点儿的办法。

她靠在沉樾肩头,泪一点点浸透了他的衣襟。

沉樾无声抱了她许久,再开口时,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是一指摇篮中不住哭闹的婴儿,漠然陈述道:“苏潋,已经被我杀了。这孩子,是她和我的女儿。”

钟滟愣住,一瞬难以消化这样大的信息,却见沉樾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淡声道:“你觉得,我还要留她性命吗?”

钟滟悚然一惊,不解:“为什么,她可是你的女儿啊!”

沉樾冷笑:“她也是苏潋的女儿。”

钟滟脚步一转,急急挡在他与摇篮之间,生怕他这副疯魔的样子会突然失控,上前掐死那襁褓中的女婴,急急劝道:“二师兄,苏潋都已经死了,稚子何辜。不如把她好好养大,不要让她变成她母亲那样的人,可好?”

沉樾垂眸静立了片刻,忽然话锋一转:“师父来过了,来找你。”

猝不及防听到林维清的消息,钟滟下意识便侧开了眼,沉默良久,才扯了哽住的喉头,低声问:“师父……他回云山了吗?”

沉樾摇了摇头,语气不知是得意还是落寞:“不知道,但我重新挑战了他一次。这一次,半招之差,师父输了。”

虽知生灭蛊给他添了五十载功力,又有蛊脉能修习两生决,钟滟还是吃了一惊:“……师父的伤还没有好?你可知他身体如何了?”

沉樾唇角泛起一丝苦涩:“就算我打赢了师父,你也不会喜欢我的,是吗?”

钟滟怔怔地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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