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割机的到来,像一声尖锐的警笛,划破了车间内凝固的死寂。

李铁牛几乎是抱着那台沉重的机器一路狂奔而来,他那张憨厚的脸涨得通红,额上的汗珠混杂着油污,划出一道道黑色的沟壑。

他身后跟着的小伙子,则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崭新的、内衬着红色绒布的木制样本盒,那神情,仿佛在护送一件传世的国宝。

当切割机那明黄色的外壳和冰冷的金属锯片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时,一股无形的压力骤然降临。

工人们不自觉地向后退开,将警戒线内的空间让得更大,仿佛那里即将进行的不是一次简单的金属取样,而是一场关乎所有人命运的、开膛破肚的外科手术。

路承舟接过切割机,那份重量在他手中显得举重若轻。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用一种近乎苛刻的眼神,仔细检查着锯片的安装是否牢固,电缆的绝缘层有无破损。

每一个动作都一丝不苟,充满了冰冷的、属于机械与逻辑的美感。

这份极致的冷静,与周围那压抑着火山般怒火的氛围,形成了鲜明而诡异的对比。

它像一剂强效镇定剂,强行注入了这间濒临失控的车间,让所有人的心跳,都不由自主地跟随他那沉稳的节奏,慢了下来。

“护目镜。”

他头也不抬地伸出手。

孟山立刻从身后的工具包里取出一副防风护目镜,递了过去。

路承舟戴上护目镜,透明的镜片遮住了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也隔绝了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情绪。

此刻的他,不像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更像一台为了执行任务而被激活的精密人形机器。

他走到那块丑陋的凹坑前,单膝跪地,用戴着手套的指尖,在那块劣质铸铁的表面轻轻敲了敲,似乎在倾听它最后的遗言。

然后,他调整好切割机的角度,左手稳稳扶住机身,右手食指,轻轻搭在了开关上。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

只剩下数百道目光,聚焦于那即将与罪恶接触的、闪烁着寒光的锯片。

下一秒。

“嗡!”

刺耳的轰鸣声毫无征兆地炸响,高频转动的锯片在空气中拉出一道模糊的银色残影。

路承舟的手臂稳如磐石,没有丝毫颤抖,他控制着那头咆哮的钢铁野兽,精准地、缓慢地,切向了那块“癌变”的组织。

“滋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尖啸声瞬间贯穿了所有人的耳膜!

暗红色的、带着滚烫温度的铁屑,如同节日的焰火,又如同恶魔的血泪,从接触点猛然喷溅而出!

那不是切割特种钢时应有的、明亮耀眼的白金色火花,而是一种浑浊、黯淡、充满了杂质的、垂死挣扎般的颜色。

每一寸的深入,都伴随着切割机不堪重负的嘶吼。

那声音里,充满了金属与金属之间最原始、最野蛮的对抗。

锯片下的劣质铸铁,仿佛一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发出了绝望而凄厉的惨叫。

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那道越来越深的切口。

那道口子,仿佛切开的不是冰冷的钢铁,而是红星厂二十年来,一道从未愈合、早已腐烂流脓的陈年旧伤。

江卫国的眼睛微微眯起。

他看到的,远比其他人更多。

他看到了当年那些意气风发的建厂元老,看到了那些为了攻克技术难关而三天三夜不合眼的老师傅,看到了无数工人将自己最好的青春与热血,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这座工厂。

而这一切,都被这块丑陋的铸铁,无情地嘲弄了。

它像一个沉默的见证者,见证了理想是如何被阴谋侵蚀,信任是如何被背叛玷污。

它不仅仅是一块不合格的材料,它是一份罪证,一份足以将某些人钉死在历史耻辱柱上的、沉默的罪证。

终于。

随着“咔”的一声脆响,切割机的嘶吼戛然而止。

一块巴掌大小、边缘被烧灼得发黑的方形铁块,被完整地切割了下来。

路承舟关闭电源,摘下护目镜。

他的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但眼神依旧平静无波。

他用一把铁钳,小心翼翼地将那块尚在散发着灼人热浪的铁块夹起,仿佛对待一件极其危险的生化样本。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那块铁。

它被缓缓地、郑重地,放进了那个铺着红色绒布的样本盒中。

当盒盖合上的那一刹那,发出了一声沉闷的轻响。

仿佛是棺盖落下的声音。

“孙师傅。”

路承舟的声音,将失神的孙长海唤了回来。

他将那个沉甸甸的木盒,递到老人面前。

孙长海下意识地伸出双手。

那双曾经能感知千分之一毫米误差的、布满老茧的手,此刻却在微微颤抖。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木盒时,那颤抖,奇迹般地停止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重量,从木盒,传递到他的手臂,再贯穿他的全身。

他知道,他接过的,不是一块铁。

是红星厂失去的二十年,是无数工人被辜负的血汗,是一把指向幕后黑手的、尚未出鞘的利剑。

“从现在起,由你负责保管。”

路承舟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碰它。它将是我们‘钢铁法典’的第一号物证。”

“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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