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元堂兄这厢的安神香该如何置来,翌日一早,祁冉冉顶着一张被心口疼痛折磨一宿的苍白小脸,无精打采地坐到饭桌前时,诧异发现喻长风竟然又没来用早膳。
“昨日午膳没吃,晚膳拒用,仅在申时下四刻要了碗粥,还只吃了几口就让你端出来了,及至今日,早膳又无故缺席。恕己,你们公子这是铁了心要辟谷修仙还是单纯要躲我?”
恕己摇了摇头,“公子今日辰二刻已经用过早膳了。”
他认真摆好祁冉冉面前的碗筷,“至于此刻缺席,也是因为公子在用膳之后便直接下了山,带着奉一去朝会了。”
“……嗯?”祁冉冉顿时一愣,“去朝会?”
历代的‘天师大人’们向来都是鲜少参与朝会的,权势与地位既都已经占得齐全,有些该避的锋芒便应心照不宣地主动去避。
——濠濮间想地当个‘不理朝政’的富贵闲人,尽量降低在圣人眼前晃荡的频率,这才是能令双方一具适意的上上之策。
喻长风作为‘天师中的天师’,自然更不该有所例外,而在祈冉冉的记忆之中,这人上朝的次数也确实屈指可数。
只是不知今番为何突然就要去了。
她不明所以,却也不欲多问,余光一瞥恕己神采飞扬的欣欣之色,主动转开话头道:“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瞧着这么高兴?”
恕己四下望了一圈,贼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公子今晨走得早,没人管我,我就偷懒没去上早课。”
他看起来是真有些厌学,仅只浅浅提及到‘逃课’这个话题,两只眼睛都止不住地放光,
“我就坐在门槛上,看了一个时辰的蚂蚁打架。嗐呀,真快乐啊——”
祁冉冉被他这副没追求的喟叹模样逗笑了,笑过之后又一脸嫌弃地撇嘴嗤他,
“看蚂蚁打架有什么快乐的?这样,我房里妆台下放着个四方的红漆匣子,你去速速取来,今日趁着喻长风不在,我教你玩个有意思的。”
……
另一边,喻长风自辰时始起坐进太极宫,如今已经换过了第十九壶茶水。
天师大人难得进宫一趟,郑皇后为表亲和,在喻长风甫一进入承天门时,便派了自己宫里的掌事乔嬷嬷来向喻天师问候待茶。
‘宽恩待下’自来都是个笼络人心的绝佳手段,乔嬷嬷身为中宫老人,左右也不是第一回做这事了,远的不说,前日里尚书右丞林大人入宫觐见,郑皇后就也同样派了她来待茶。
是以当她提着铜壶将茶碗蓄满,欲要一仍旧贯地行礼告退,却反被天师大人不冷不热地留下来继续奉茶时——
乔嬷嬷眼皮重重一抖,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青瓷的茶碗里水汽袅袅,喻天师照例一口没喝,修长二指似触非触地碰一碰温热盏壁,薄唇微微一启,轻飘飘道:
“凉了。”
乔嬷嬷旋即提着精工的铜壶走上前来,哼哧哼哧为他换水斟茶。
那壶通体具为纯铜打造,重量本就可观,更遑论喻天师本人还要求极高,水在壶中留存的时间超过半刻便不合己意,乔嬷嬷无法,只得一趟又一趟地反复进出更换热水。
如此这般地十几趟下来,她已然累得眼冒金星,双臂抖如筛糠,再没了昨日于天师府门前耀武扬威的高慢姿态。
奉一站在一旁默然立候,眼观鼻鼻观心,面上风静海平,心底的震惊却早已如洪涛拍石,一波接着一波,激起滔天巨浪。
实在不怨他大惊小怪,他们公子虽说身份尊贵,平日里又是惯常的言笑不苟,然究其内里,却着实是个随和大度的宽绰性子。
旁的不说,只恕己每日三番五次又屡教不改地反复犯一样的错,换个同等达官显宦的主子,恐怕早挨罚了,可喻长风充其量就是给他多加几节早课,且大部分时间里还都睁一眼闭一眼,对他逃课的举动宽纵姑息。
如今日这般‘仗势欺人’,奉一近身侍候了这么多年,还真真是头一次见。
……
第三十壶茶水换完时,乔嬷嬷整个人已是精疲力竭,半条命都仿佛要累没了去。
喻长风淡淡抬眸扫了一眼,终于歇了继续的心思,他开口问奉一,“圣人下朝了吗?”
奉一回道:“前朝于一刻之前派人递了话,说朝会行将收束,当下大抵……”
话未说完,通传之声便已压着他的话音传了进来。
喻长风敛袍起身,瞧着明黄的帘子徐徐掀起,半晌之后进来一人,却并非下朝的禛圣帝,而是尚书右丞林大人。
林相年逾五旬,身形虽瘦削骨立,精神却格外抖擞,一双鸱目森森熠熠,只一眼便能令政事堂上下惟命是从。
他迈过门槛,客客气气地同喻长风拱了拱手,“天师大人。”
喻长风道:“林相,圣人呢?”
林相回他,“圣人临下朝时突发旧疾,方才已被太医监请回了后殿,故而只能派老臣前来,代为会见天师大人。”
他也不欲过多寒暄,边说边从袖中取出一方竹简,双掌平摊上捧,展开示予喻长风,
“还有,这是程少卿的祖父程老将军于今日一早亲自送过来的请罪书,特地托付我交给天师大人。”
后方的奉一偷窥一眼,发现那请罪书写得挚诚恺切,惓惓之意溢于言表,字里行间都在敦请喻长风高抬贵手,能就昨日之事,给‘年轻气盛’的程少卿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几乎立刻就明白过来,程少卿是程家嫡孙,自入官场始起便肩负着程氏一族赓续门第的要务重任;
而程老爷又是个极善猜度人心的行家老手,今日喻长风进宫面圣所求为何,结合昨日天师府的那番动乱,脑子一转就能猜个七七八八。
因此,他才会将自家三朝元勋的程老将军都搬出来,写下这封请罪书,试图替自己的宝贝儿子博个故出人罪。
禛圣帝显然也瞧出了其中关窍,可程家簪缨世胄,天师府地位尊崇,祈冉冉也没真的伤到实处……不论遂了哪一方的意都有‘厚此薄彼’的嫌疑,天子懒得掺和,索性便取用了此等‘旧疾复发’的中庸之策。
而林相的态度则再明显不过,他既当了这说客,自然是希望此事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再化了。身后一众随行的政事堂官员也都唯林相马首是瞻,今番兴师动众地共同走这一遭,摆明了就是一同来‘请’喻长风首肯点头。
有光自栏窗之外照射进来,囫囵于地面洒下一道三尺宽的通明光斑。
那光斑仿佛一条具象存续的狭长沟壑,心照不宣地将此间局势分割成两半,一端站着喻长风,另一端站着除奉一之外的所有人。
“天师大人?”
林相再次出声催促,鸱目之下却是无声的博弈与较量,
“不过是小孩子胡闹失了分寸,程老将军又劳苦功高,所以,天师大人还是将这请罪书,收下吧。”
喻长风垂眸看他一眼,半晌之后,竟真伸手接过了请罪书。
然下一刻,他却又漫不经心地朝前走了一步,浅月白的暗纹鞋头悠悠踩过光影,明明步伐不快,却是硬生生将对面‘人多势众’的政事堂官员逼得齐齐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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