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厢尚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闻闻嗅嗅,环抱着她的喻长风却已眉目深敛,面冷如极地霜寒。

从天师大人的角度垂眼看过去,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狡黠鬼此刻正畏怯地躲在他怀里,哪怕知道眼下已经安全,整个人却仍抖抖瑟瑟,不仅不抬头,反倒尤要一个劲儿地将脸往他胸前埋。

而且……

将抵在下颌的毛茸茸的发顶轻轻拨开,喻长风的视线落在她额前那片红肿的淤青上,眸中凛意一时更浓。

“谁打的?”

祈冉冉完全没听清他在问什么,犹尚一门心思地研究着这意外发现的‘喻氏神药’。她更低地垂下脑袋,温热面颊紧紧贴在他心口上,明明是想探一探天师大人是否是在身上藏了某种不为人知的秘传锦囊,然映现出来的姿态却与真实意图大相径庭。

身后的恕己就此姿态给出了一个相当若合符节又煽风点火的解读——

“公子你瞧!咱们公主殿下都委屈得说不出话了!”

奉一擒着程少卿的双臂走上前来,“公子,是程大人故意烧断了牵制辇舆华盖的绳索。”

程少卿勋贵出身,生平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他原本还在挣扎叫嚣着要奉一放开他,然满口的放恣之词却在看清喻长风神情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他不是没见过喻天师冷脸的样子,便是方才,亲眼目睹过天师大人单手推开沉重华盖的非人神威,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不敢出声,他虽同样倍感惊惧,过后却也只当这人又在装腔作势。

可是此时此刻,他正正对上喻长风毫无温度的黝黑双眸,心下本能一抖,于电光火石间突然一个激灵。

约摸一年半前,内侍省的张内侍侵吞良田,强占民女,受贿白银数万两,然其却于证据确凿之下依然毫无悔意,甚至在入京兆府大狱的当日都拒绝上镣。

那时的天师大人堪堪自外省赈济归来,途经京兆府大门,正巧撞上了这一幕。

许是因为舟车劳顿,他表现出来的情绪比以往更少,整个人寂寂郁郁,甚至连缰绳都未勒,仅只于擦身的间隙里挥出一刀,清贵面容淡漠无波,却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前,干脆利落地将那内侍的头颅斩于马下。

程少卿终于回思得清清楚楚——喻长风在看一个将死之人时,用的就是当下这种眼神。

他瞬间就有些腿软,下.身控制不住地一个踉跄,直接跪倒在了祈冉冉脚边,

“公,公主,臣并非有意想要害您,臣就是,就是脑子不大好,做事之前想不了那么多。您大人有大量,替臣向天师大人求求情吧!”

祈冉冉彼时堪堪完成对‘喻氏神药’的初步摸索,心思还没转过来,眼下冷不防被程少卿攥住裙角,当即便被惊得一个哆嗦。

喻长风跟着皱眉,动作没半点迟疑,抬起一脚就踹上了程少卿的面门。

咚!

只听一声巨响,程少卿连声哀嚎都没能发出来,整个人就已像个麻袋似的猝然横飞出去老远。禁军队伍里有人欲要上前搀扶,然瞧着天师大人没表态,便也歇了心思,低眉顺眼地不敢妄动。

祈冉冉终于回过神来,急忙就去拽喻长风的衣袖,待到他落下眼眸,又缓缓冲他摇了摇头,

“喻长风,让他们走吧。”

“别做多余的事。”

她向来拎得清楚,自己单方面‘狐假虎威’是一回事,喻长风因着她的缘故‘主动护短’又是另一回事,不论他今番这护短的行为是有心有意亦或顺手为之,一旦公开地超过某条界限,终归是个麻烦。

喻长风显然也读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浓墨似的眸子于微息之间极快收缩了一下。

多余的事。

鸦羽长睫旋即垂落,就此掩住了眸中跃动的闪烁光影,如同冰封极地里的小小泉眼,不过堪堪冒出个头,紧接着却又被肃杀的凛风结结实实冻了起来。

祁冉冉阻拦得没错,做了多余的事,自然就会生出多余的关系。

一份她并不期待的,多余的关系。

所以留宿倚仗的是已成定局的夫妻关系,偷溜出京也有等价的米粮作为交换筹码。

祁冉冉多公正啊,她身体里流着一半俞家商贾的血,向来懂得‘银货两讫’的道理,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勉力不多沾他一丝一毫,这样一个绝对清醒又亲疏有度的联姻伙伴,他真该好好地为她鼓一鼓掌。

袖摆之下是锐锐发痛的灼烫手臂,喻长风敛眼望着她,一时竟只觉讽刺得想笑。

半晌之后,他松开祈冉冉,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动了动唇,轻飘飘吐出一句,

“都滚。”

***

半刻功夫不到,鸦飞雀乱的山门殿重新恢复宁静,一众人马如鸟兽散,走得决然利落,甚至连地上华盖的碎片都一并收拾了个干干净净。

元秋白晚归一步,气喘吁吁地攀上来时,只来得及瞧见被禁军抬着下山的凄凄惨惨的程少卿,以及明明满目冷峭,看上去却莫名更惨的一言不发的喻天师。

元堂兄望着天师大人那仿佛因为怄气而直接掉头离开的高大背影,茫然不解地凑过去问他堂妹,

“喻长风怎么了?受欺负了?不应该呀,方才被抬下去的人不是程少卿吗?”

祈冉冉‘嗐’了一声,“一大清早就被人堵了家门,换成是谁心情都不会好。这事怪我,稍后还得想个法子向天师大人道歉赔礼呢。”

元秋白心道你们夫妻两个私下里搞得还挺见外,面上倒是温言宽慰她道:“不至于不至于,他哪能因为这点事就同你生气呢。”

说着又与祈冉冉一前一后地原路返回,详细为她讲述起了今日在山下的种种遭遇,

“我在四方街的药材铺子存有一批上好的山参,今日恰巧得闲,便与喻长风一道下山去取,取过之后又顺便去隔壁酒楼里买酪樱桃。谁曾想进门时方还好好的,不过付个银钱的功夫,酒楼大门竟就被巡逻的金吾卫以‘搜查禁物’为由,用几十匹马彻彻底底地堵死了,莫说客人难以离开,便是连只苍蝇都展不开翅膀。”

他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右手向上一抬,做出个拔地而起的姿势,

“喻长风许是察觉到了不对,当即推开身侧小窗,手腕一翻就跳下去了。那可是三楼啊!换个胆子小些的,瞧上一瞧只怕都要眼晕几息了。”

祈冉冉倒是没料到郑皇后为了抓她回去,竟还劳师动众地安排金吾卫当了一回人肉壁障,她微垂下眼,眸中精光闪烁,片刻之后‘唔’了一声,突然风马牛不相及道:

“四方街上卖酪樱桃的酒楼?锦绣楼吗?那家的酪樱桃只能说是差强人意,日后若有机会,我请你们吃家更正宗的。”

“……”

元秋白突然不说话了,若有所思地瞥了祁冉冉一眼。他原本还在纳闷,以喻天师那个吃肉吃草都一个反应的非人习性,怎的还能知晓上京城中有哪家酒楼在卖酪樱桃。

如今看来,怕不是曾经与某位‘故人’一起吃过吧。

他顿时愈发好奇起了祈冉冉与喻长风的关系,这二人明摆着不若外间传闻的那般水米无交,甚至貌似比‘普通朋友’还要更亲密点。

旁的暂且不论,他与喻长风一起吃过的饭没有千顿也有百顿了,结果到头来,自己对天师大人的饮食了解反倒还不如人家的这位有名无实的‘联姻夫人’来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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