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木屋伫立在竹林深处,前面本来是杂竹丛生地方,如今却被收拾出了一块小空地。顾沉许是想在这里摆块石台,但不知为何,却迟迟没有动手。一块初具雏形的石料随意地靠在一旁。
路祁倥看着那块石料,心里大致勾勒出了石台的形状,他又抬头去看顾沉,却见他拾起了一旁的扫帚,清扫开门前的落叶。
在弯腰的瞬间,路祁倥能看到顾沉瘦削的肩后,隐隐渗出了些殷红的血痕。一百鞭的断灵鞭,总归不会是什么轻伤,但他依旧面不改色,行动自若。
就好像天大的事压在他身上,他依旧能力挽狂澜,泰然处之。但实际上呢,他的人生却像是脆弱的金箔塔,轻轻一碰,便能花团锦簇的繁盛里直堕地狱。
路祁倥想到自己就是始作俑者,终于站不住了,他撤去了藏匿术,踌躇着走出来,道:“我……我来帮你。”
陌生气息的突然出现让顾沉瞬间浑身紧绷,他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到了那日大闹朝云坊的熟悉面孔。高大沉默的剑修站在他的面前,眸光闪烁着不敢和他对视,一点都没有当时一剑挑朝云的猖狂。
顾沉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两人之间陷入了死水一般的僵局中,路祁倥就像是犯错的孩童一样,正在认命地接受某种精神上的摧残。
突然,一把扫帚被递到他跟前,路祁倥诧异地抬头,却看见顾沉依旧神色淡淡,道:“你不是说要帮我吗……”
于是,夕阳的余晖洒进竹林时,却见简陋木屋前,一个高大的身影勤勤恳恳地清扫着灰尘,另一人则坐在阶前,他撑着头,像是慵懒地晒着太阳的猫。时间在昏黄的暖阳中无限拉长,像是竹子被拉长的影子。
路祁倥细细清扫着满地破碎的光影,他在安谧的时光里理清了自己的思绪,也给自己壮了胆:“那个……对不起,我不该把你的琴弄坏的。”
他低头看着扫帚上的纹路,手紧紧握着木柄,始终没敢抬头看坐着那人,只是一鼓作气说下去:我找一模一样的……不,更厉害的圣器,赔给你可以吗?”
更好的圣器总该能堵上朝云坊那些混蛋叽叽歪歪的嘴了吧。
想到顾沉如今的模样正是他一手造成的,路祁倥心口就发闷。在他眼里,这个人就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贵模样,就该同他想象中那样,从小在蜜罐里泡大,众星捧月顺风顺水地走上修真一途的顶端。
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就像是跌落泥泞里的鸢尾,失去往日所有的光彩与荣耀,卑微到任谁都能来啐上一口,踩上一脚。
“不用了。”清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许是在夕阳下晒得久了,难得带上了点暖和的温度,“就是没有你,他们也会想办法让我下来的。”
顾沉抬头,他的眼里始终没有埋怨,就像藏了峰顶的白雪,干净中带点不近人的客气。
也许是路祁倥愣头愣脑的样子太让人不设防,又或是太久没人愿意同他交流,过于孤独了,顾沉破天荒地勾了勾嘴角,多说了几句:“我的存在,可以算是让所有杂役弟子心都不静了。朝云坊忍我很久了,而我,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生怕有一天会因为什么过错而万劫不复。”
他顿了顿,抬手掩着眼睛看向落日,眸中似乎染上了一点绚丽的晚霞。“现在不会了。”他轻声喟叹着,像是在说给过去的自己听:“当事情真正发生了,你就会发现——没有关系的,所有的事情都会有解决的途径。”
只见阶上那人笑着回头,心情颇好地对路祁倥说:“你放心吧,我早就有办法解决了。”
“那真是……太好了!”路祁倥真心为他感到高兴,顾沉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同样感染了他,他心口的大石微微松了些,却又不放心地问了句:“你想了什么办法?需要我帮忙吗?只要你开口,我一定替你办到!”
顾沉却又不搭理他了,他闭着眼睛继续晒着太阳,一派闲散逍遥的模样。
“对了,听说你与赤虚真人的交情好,也可以让他帮忙说说情。”
路祁倥继续绞尽脑汁地为顾沉出谋划策,却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人在听到“赤虚真人”的时候,身体不自觉地一僵。
话音落下,路祁倥有点紧张,他用手指搓着衣角,生怕顾沉会觉得他在猫哭耗子假慈悲——但这已经是他想到的,最靠谱的办法了,而且只要顾沉肯开口,他有的是办法让那个劳什子赤虚真人点头同意。
顾沉睁开了眼,他盯着竹梢,长长的睫羽微微翕动,似乎在想些什么。沉默片刻,他却是莫名笑了起来,似叹息又似释然一般,轻声道:“好。”
今日与顾沉的交流算是让路祁倥心里的大石放下了一半,他只要再在朝云坊待上几日,帮着顾沉把事情解决了,就能重新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西渭。
踩着黄昏最后一丝光线,路祁倥回到朝云坊附近的小镇客栈里,遁空千里极耗费心神,他的身体很疲惫,但心却像是漂浮在云端,带着慵懒的舒适。
路祁倥躺在客栈的硬木床上,却像是躺在云间,手脚都轻飘飘地发着软,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算了算了,他一个翻身就下了床,决定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于是,在夜虫清鸣的掩护下,一个身影又悄无声息地绕开朝云坊的警戒区域,潜入了深林之间。
望予的指示罗盘做的还真不错!路祁倥心里暗自夸了自家师弟一番,又喜滋滋地挟着东西,继续沿着林间小道往目的地前进了。
趁夜摸到木屋外,路祁倥准备开始自己的计划了。他先是小心地观望了下屋内的动态,发现门窗紧闭着,主人似乎已经睡熟了。
天助我也。
路祁倥在黑暗中弯了眉眼,他似乎已经能想象到顾沉明日推开门时脸上惊讶的表情了。到时候他看过来,自己必须装成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绝对不能傻笑出声。
“啊,就是我无意间在山下看到有块石台,做工用料挺不错的,想着你这边能放得下,就顺手带上来了。”
瞧瞧,这套说辞简直完美!
路祁倥不由地又开始得意起来了,得亏他敏锐,看得出顾沉本想在门口加块石台,但不知为何,初具雏形的石料又被搁置一旁,上面还落了灰。
他猜测,定是顾沉没干过雕石台的活儿,怎么做都不满意,这才搁置下来。想当初,他刚开始跟着师父走南闯北的时候,烤面摊、雕小人……什么生计都干过,就差没有表演胸口碎大石了。
这不,刚好给了他发挥的空间。路祁倥掂了掂手中的石台,重达几十斤的石雕在他手中,就只像略微有些沉的木头。他借着月光打量了一番上面雕刻的卷云纹,更加满意了。
真不错啊,真不错……
路祁倥心里哼着小曲儿,正准备开始动手,耳朵突然捕捉到一丝异响。
漆黑的木屋内似乎传来了微弱的灵力震动,似乎还夹杂着瓷器破碎的声音。但就像是一点尘埃落入平静的湖面,只震颤起微末的涟漪,立刻就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路祁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皱起眉屏息细听,却只剩下周围的鸟叫虫鸣,就好像刚刚的异动只是一场幻觉而已。若是一般人,也许只会怀疑自己多心,将这点不寻常抛之脑后,继续干自己的事。
但路祁倥不同,他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杀伐果断的人。若是有决定,他一定会实践;若是有疑虑,也必然会刨根问底。
高大的剑修放下了手中的石台,他朝着木屋走了两步。这一走,就发现了不寻常——木屋前竟设下了隔音结界。
这不是顾沉设下的!
路祁倥的面色彻底沉了下来。
顾沉身上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几,他连屏蔽术都感知不出来,怎么可能会设置下隔音的结界……思及此处,路祁倥眉宇间戾气陡生,他不再迟疑,径直大步向前,一掌便拍碎了那根本不够看的稀烂结界。
木门被一脚踹开,瞬间飞出了几米开外,在另一侧的墙上撞个粉碎。
屋内的景象呈现在路祁倥眼前,他眉间的戾气霎时转化成浓烈到化不开的杀意。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道者,正满脸狞笑地扼住地上青年的咽喉,油腻的脸上满是猥琐的贪念与恶意。
顾沉嘴边溢出一点血迹,墨发凌乱,他的衣襟被扯得乱七八糟,一只手上满是殷红的鲜血,另一只手边,是散落一地的茶杯瓷片。
自己的好事被叨扰,中年道人一脸不耐烦地回头道:“怎么回事,我赤虚真人的门你也敢闯!”
“赤虚真人。”路祁倥的脸笼在阴影里,他一字一顿地重复这个名字,语气里带着一丝罕见的血腥气,像是撕咬着谁的骨血。
满脸横肉的中年道人终于看清了来人,他吓得一哆嗦,瞬间松开了钳制的手,脸上的肉都开始颤抖:“路……路祁倥?”
下一秒,他被人像拎垃圾一样提起来,骤然绷紧的衣领将他勒得满脸通红,气都喘不上来:“你……你要……做什么?”
路祁倥眼睛里满是化不开的戾气,他就像是沉默着暴怒的雄狮,随时就能猛扑上来,撕裂猎物的咽喉。
他一拳掏向那人的腹部,随即放手,猛地一个肘击,赤虚真人便如烂泥般软倒在地。
庞大的身躯重重砸下,只用了不曾挟带一点灵力的,完全泄愤的两招,路祁倥便将那个号称朝云坊第一长老的赤虚真人彻底打成人事不省。
路祁倥似乎还想补上两脚,但他心里清楚,若是再来一招,那人将彻底变成一摊烂肉——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他绝不能让这个臭虫死得那么容易。
屋内的气氛骤然凝滞下来,就像是凝固住无法流动的死水。
路祁倥在极力控制着自己即将爆发的怒气,他捏紧了拳,骨节隐隐泛白,手臂上青筋迸现。
而顾沉就像是失去了灵魂的傀儡,他安静地垂头靠在墙边,乌发散落下来,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在窒息的安静中,一点微弱的声响打破了僵局——一只裹挟着灵力的传讯纸鹤扑棱着翅膀飞来,它机敏地越过破烂的门框,直冲地上的中年道人而去。
路祁倥正怒火中烧,他一巴掌捞住纸鹤,彻底粉碎了上面的灵力波动,于是,传讯的语音霎时响起,那是个谄媚的男声:“赤虚真人,您今日会去找顾沉吧……我冒昧来打扰您,完全是要揭露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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