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却没有纠结这种问题,他的视线往一旁掠去,径直推开路祁倥的手,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路祁倥按住他,厉声问道:“你还想做什么!”不料青年的眼尾藏着锐意,他抬眸指着地上的人,果断道:“我得杀了他。”

他不顾伤口撕裂,沾血的手再次摸上了地上的碎瓷片,像一头困兽一般踉跄往前,沉声道:“等他醒来,我就没机会了……”

路祁倥的手就如铁臂般钳制住他,他让顾沉的头强行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捂住他的眼睛,放低声音哄道:“嘘,嘘——没关系了,有我在。你先乖乖闭上眼睡一觉,等你醒来,他们都死了。”

顾沉却不信他,或者说,他从来不信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他还在挣扎着,却始终逃不开路祁倥的束缚——

那人冒冒失失地闯进了他的世界,就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山峰,先是彻底摧毁了他全部的希望,如今却又挡在他的面前,沉默着截住了漫天的明枪暗箭,赐予他深渊中重生的希望。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顾沉就像是在陷阱里撞得遍体鳞伤的小兽,呲着尖牙,炸着毛,警觉地排斥着所有未知的事物——无论是恶意还是善意。

可偏偏,他又挣不开,逃不了。

路祁倥一遍又一遍地哄着他,他的动作不熟练,却格外轻柔,几乎要用尽自己一生的耐心。

他轻声地重复着自己的保证,不知道是在说给顾沉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只是一遍遍地重复着,好让这些话刻入自己的骨血里,一辈子都忘不了。

这般的耐心终于起了作用。

突然,他感觉到顾沉不再乱动。随即,他的手心扫过蝶翼般轻柔的触感,带着一点潮湿的水汽。

他哭了。

不是潸然泪下,更不是小声的啜泣。顾沉就将眼睛藏在他的掌心,眼角带着一点湿润,却远比落泪更为伤人。

其实他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无惧。

他怕得要死……但是把害怕说出来,就会死,所以只能装得冷静,装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一瞬间,路祁倥的眼眶也红了,他松开了禁锢那人双手的手,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轻抚他的后背,哑声道:“没事了,我在呢。”

“我在呢。”

月上竹梢,云淡星稀。等到陆望予与卫执约疾速赶到时,只见路祁倥正借着一盏昏暗的烛火拭着北朔剑。大师兄的脸上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神色——淡淡的,却带着几分骇人的血腥。

就像是暴风雨前久违的宁静。

听到来人的动静,路祁倥回头,声音极其冷静:“望予,你能查到这个人吗?”

他指了指地上皱成一团的传讯纸鹤。陆望予与卫执约对视一眼,皆数掩去眸底的惊疑。他上前,拾起纸鹤端详片刻,肯定道:“修复好,用个反向追踪就没问题。”

卫执约老早就问到了屋子里隐约的血腥气,他皱眉问道:“大师兄,出什么事了?”他扫了眼草草在桌上燃着的定魂香,看到床上似乎有人在熟睡,心下有了推断:“是有人受伤了吗?”

路祁倥看向床的方向,他嘱咐道:“望予,等会儿你们就守好这里,我去办点事。若有不长眼的来闯,杀了就行。”

陆望予低头专心摆弄着传讯纸鹤,卫执约担忧地看了大师兄一眼,却没有多劝什么,只是点头道:“好。”

“好了。”陆望予将皱巴巴的纸鹤端在掌心,随着灵气的注入,纸鹤又鲜活起来。

它歪歪扭扭地飞起,踉跄着往门外某个方向飞去。

“锵啷——”路祁倥将泛着寒光的北朔剑收入鞘中,大步走向阴影处,单手提起了一个黑黢黢的人状物体,带着化不开的阴翳走入黑暗中。

不,那就是个人!

卫执约注视着路祁倥,只见大师兄单手提着那人的衣领,将他像垃圾一样拽着,染血的衣摆在地上拖出一条逶迤的血痕。

他的眉头紧锁,却始终没有出言劝阻,等到路祁倥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才转头催促陆望予道:“师兄,你去跟着大师兄,这里留我就够了。若是朝云坊使什么阴作手段,你也能看着点。”

陆望予不放心他,却也瞧得出事情的轻重缓急,他留了一打的传讯烟火,千叮万嘱道:“若是这里有异动,立刻通知我们。”

话音落下,他便转头追着路祁倥而去了。

路祁倥先是去寻了那个告密的人,他将手中的垃圾往那人脚下一扔,淡淡道:“是让我废了你,还是你自己动手。”

那人先是一懵,待看清地上生死不知的人是赤虚真人后,联想到自己刚刚放出的传讯纸鹤,便猜到这是顾沉搬来的救兵,几乎要吓尿了裤子。

他涕泗横流,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不住地求饶,翻来覆去就是什么他错了,他没想过害人……

没想过害人?路祁倥嗤笑一声。

他会不知道若是顾沉的计划被赤虚知晓了,究竟会遭遇什么吗?他会不知道,顾沉在用自己的命给他换一个保命符吗?

路祁倥问过顾沉,为什么会选这个人来取留影石。

那时脸色苍白的青年垂眸,他道,那人同他一样,因着赤虚的骚|扰苦不堪言,只不过有自己在其中横插一脚,才未让赤虚得逞。

若是那人真的恨透了赤虚,便能将留影石公之于众,也算替自己报了仇;若是他不敢,那留下的这个把柄也能成为他的保命符,最起码能让赤虚不轻举妄动。

但偏偏,这个人选择了第三条路——在最危急的关头,狠狠捅了挡在他身前的人一刀。他先是假意逢迎顾沉,特意等到赤虚找上顾沉时,将这件事以最惨烈的方式揭露出来。

当着顾沉的面,把他的心血与善意一点点碾碎,践踏,再将他推入更绝望的深渊——这远比亲手害人更为阴暗可怖。

路祁倥敛了笑意,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面前之人,道:“既然你不选,那就我替你选。”

随即,一声铮音,北朔被随意掸出剑鞘。

处理完了这个渣滓,就该轮到那个人面兽心的赤虚真人,和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朝云坊了。路祁倥敛眸,他收剑入鞘,又俯身提起那肥硕的烂泥般的躯体。

此时的赤虚真人已经苏醒过来,他像是待宰的猪猡一般,在他手中口齿不清地小声求着饶。路祁倥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向前走去:“你现在最好闭嘴,等会儿有你说的时候。”

那天晚上,路祁倥展现出了他不常有的一面——冷酷暴虐的一面。

他自小就不是个好惹的性子,幼时在郦家,平日里别人怎么打骂都无关紧要,一旦触及到了他的底线,他当场抄起手旁的占卜龟甲,把比自己大三岁孩子的脑袋上开了瓢。

当年郦祁渊在命不久矣时,找到路祁倥托孤,他求着那个已经名震天下的剑修帮忙把女儿送到极北的苍山镇,说到时自有人接应。

郦祁渊求他不要问缘由,路祁倥便没问,等到形容枯槁的青年咽下最后一口气时,路祁倥便沉默着带着不过二三岁的幼童上了路。

路上来了数不胜数的追兵,各门各派,各种各样。路祁倥不知道为何一个年幼的孩子,几乎能引得全天下的追捕。

但郦祁渊不愿说,他便不问。

剑修不同寻常地沉默着,一言不发,一问不提。但猛烈的风暴终究在静谧中悄然凝聚,就像是乌云不显山不露水的掩盖之下,酝酿出的万钧雷霆。

于是普普通通的一天,戮剑门奉命来荒山围堵路祁倥,他们要将那个女孩带回十九香。路祁倥只是沉默着将红薯递给小郦香后,随即拔剑应战。

他只一剑斩山,问:“何人来战。”

戮剑门全体道心崩散,不战而降。

那一日,路祁倥名声大噪,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别人渐渐地被他的外表迷惑了,总觉得他像极了好说话的软柿子。每日都一副头脑简单,没心没肺的模样。

世人终究是忘了,有时候实力够了,根本就无需束手束脚,思虑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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