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窈夜深才归的消息很轻易地传进了瑾华院,臧翡盛怒,天色还未大亮便差人冲进青云院,颇有要拿温窈“问罪”的架势。
徐嬷嬷领着人要敲响主屋屋门时,却见温窈已穿戴齐整,早有预料般出现在长廊另一端。
她心下觉摸出一丝怪异,但不及深想,面前的屋门从里面被打开,祝清衡眼皮半掩,看起来是匆匆披上的外衣,脸色难藏颓唐憔悴。
徐嬷嬷微惊,不由道:“少爷,您这……?”
电光石火间,徐嬷嬷似乎明白了什么,但祝清衡没有给她火上浇油的机会,冷声道:“一大早莽莽撞撞地做什么,到我院里不通传不见礼,要翻天不成?!”
他心中郁结,自然把气尽数洒在撞“枪口”的人上。男人眼风下扫,视线掠过这些仆从。
他们多数是臧翡院里的人,想必是知道温窈离府一事特地来捉人去问话的。
——昨夜温窈将琉锦留在青云院,虽是做样子,但也只是为了她能安心赴约追天塔,事情了结后,温窈压根没有隐瞒的意思,否则不会光明正大地从府外回来。
她本就没留后路,已经做好撕破脸的准备了。
徐嬷嬷眼珠子转了一圈,拿捏不住祝清衡的态度,只得先道:“夫人听闻昨夜少夫人似是出了府,眼下世道乱了,夫人也是关心则乱……”
她心道臧翡是气昏了头,都忘了今日朝中休沐,祝清衡和祝正和还在府中。不过温窈不仅无视臧翡命令外出,甚至夜深方归,恐怕即便是祝清衡也很难为她维护狡辩了。
不守妇道的女人,年轻时尚能仗着一副皮相将男人惑得五迷三道,一旦年华逝去,又没有子嗣傍身,便只有被嫌弃苛待的结局了。
可惜温窈目光短浅、固执愚笨,如此肆意妄为,能得几时好呢?
徐嬷嬷半低着头,等待着男人发话。
祝清衡垂着眼,事到如今他哪能不明白温窈的心思,越是明白心就越沉。
他平白生出一股隐秘的气愤和悲哀,他们成婚三载,温窈对他竟无一丝信任,非要一举将事情做到绝路吗?
晨早的冷风吹打在面上,拂起阵阵寒意。
温窈在廊下道:“既然母亲要问我,徐嬷嬷便带路吧。”
“等等!”祝清衡骤然抬头,干裂的唇蠕动两下,才道,“我与你一起去。”
温窈不置可否。
倒是徐嬷嬷面露犹疑,试探道:“这婆媳之间小话,少爷何必……”
“不必多言,”祝清衡下颌紧勒出一条线,眼睛死死盯着浑不在意的温窈,“我自会同母亲说道。”
……
“……大哥,”谢丑抱着刀倚在红门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道,“这么早,祝家做主的人恐怕还未起吧?”
伏龙使起早贪黑是常事,可官臣人家鲜少有休沐日天未亮就起身的。
再者他们今日来虽是为了公事,而伏龙使办事不问神佛只听圣旨,那也还没嚣张到在人家睡梦时登门——毕竟不是犯人不是?
谢子木着脸叩响了门,道:“陛下这么安排,自有陛下的道理。”
谢丑耸了下肩,正想着说不准祝府的仆从要将他们安排到正堂等上一阵才能见到,祝府大门便被人打开。
谢子亮出腰牌,那小厮愣了两瞬,立马点头哈腰道:“小的这就去请我家老爷。”
谢子道:“我等要寻你家少夫人,并非祝御史。”
小厮身形顿住,神色有几分怪异,犹豫着说:“不若大人们先入府喝茶,小的请示过家中主人再……”
“那便直接引我等去见祝御史罢,”谢子淡淡道,“想必祝御史已起了?”
何止是起了。小厮尴尬地笑了笑,偏偏上门之人是伏龙使,不是可打发的。
小厮咬了咬牙,躬身请二人入内,“还请大人们莫要为难小人,让小的先行通报罢。”
看样子祝家人不仅都醒了,还有家事要处理。
两人相视一眼,心中有了打量,谢子松口道:“烦请快些,诏狱要事,耽搁不得。”
那小厮连连点头,将两人引进堂中,又步履匆匆去了。
这伏龙使早不来晚不来,眼下瑾华院乱成一锅粥了正巧来搅浑水。
小厮抬起袖口擦了擦额角,将近腊月的天气却让他一头冷汗,伏龙使那头等不得,他只好不断加快步伐,恨不得把两条腿当四条用。
“我今日偏要罚她,祝清衡,你若还当我是你母亲便让开!”
臧翡狠绝的声音几乎要穿透屋门,瑾华院内人人谨小慎微低头做事,小心翼翼地生怕出了动静让屋里的人更恼。
房中,祝清衡跪在温窈身边,固执道:“是儿子先允她出府,未曾告知母亲,母亲要罚,大可罚我。”
“罚你?”臧翡气极反笑,“祝清衡,你可真是我养的好儿子!你倒是日日将人家护如珍宝,可你看看她这副样子,像是对你有半分感恩吗?!”
“母亲!”祝清衡膝行两步用半个身体挡住温窈,急切道,“这是我和温窈之间的事,求您不要再插手了好吗!”
“你以为我是为了谁?”臧翡不可置信这竟是从祝清衡口中说出的话,她亲自教养成才的孩子为了一个女人这样顶撞他的亲母,“你娶回来的好妻子,成婚三年不为夫家孕养子嗣不说,一个出嫁的妇人无视纲理伦常强令父母和离,甚至堂而皇之带走了她娘的尸体让她娘无法入温家宗祠,自私自利至此,我罚她禁足月余已是轻的!”
“祝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也就你还护着她!”臧翡顾不得仪表礼节,食指在空中直指着跪地的女子,“她到底有什么好,叫你像猪油蒙了心?!”
“你但凡去长安家户问一问,哪家敢娶她这样的女人?!”
祝清衡紧拧着眉头,他应该反驳臧翡的话,温窈不过是还未诞下子嗣,又不是不能生育,再者山辛夷是温窈的亲生母亲,温窈如何没有权利去安置山辛夷的遗体?
可他跪在其间,被他护在身后的女人无动于衷,仿佛被指着鼻子骂的人不是她;而他面前高坐着他的生身父母,出离愤怒的母亲和沉默以待的父亲——
他们高高在上地审判着他,仿佛一道金钟罩笼住了祝清衡的头脑,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既然你一心护她,那便与她一同受罚罢,”臧翡眉眼压下,不掩烦躁,冷声道,“滚去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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