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慎之抱着一摞捆扎严实的信件走出太子府时,天色已经有些暗沉了。
几只大雁鸣叫着掠过府邸上空,摆出优雅至极的滑翔姿势。
程慎之不由地抬头望了几眼,暗自叹了一口闷气。怀中是满满的信件,心里却是空空地悬着。
若是……若是他早些知道阿鸾的心意……
程慎之用力地闭了闭眼,试图将翻涌的思绪压回心底,却发现自己早已陷在过往的泥沼里,一分也动弹不得。
一想到那些情真意切的字句,都是宁鸾亲笔所书。程慎之透过信纸,只觉得梦中人含笑的模样,蹙眉的模样,生气的模样,信心满满的模样,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无论是儿时天真烂漫的她、嫁为人妇后温婉任性的她,还是程慎之回京后,看到的那个从容自持的她,每一个宁鸾,都在程慎之心上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迹。
是他,没有护住他的金色蝴蝶。也是他,任她经历了风霜雨雪,淬炼出了强大羽翼后,却为保护他而折翼。
在中秋夜宴那晚,宁鸾逼退异族舞姬围攻的一手绝技,至今还令他震撼万分。
程慎之思索着走出门去。他没有再坐马车,只取出一方素色布锦,将信件仔细包好。卸下车驾,翻身上马,径直奔向京郊那座孤寂的新坟。
坟前已有嫩绿的新草破土而出,远看过去竟是毛茸茸的一片,透着几分倔强的生机。
碑石清冷,程慎之独自一人来到墓前,轻轻抚去秋日积攒下的枯黄落叶。
“阿鸾,天色渐凉了,你在这睡得冷不冷?”程慎之索性在墓前盘腿坐下,将一抱信函置于身侧。
“你总在信中问我,边关冷不冷,若那时我看到了那信,定会告诉你,边关的风雪,是真的刺骨极了,那风一阵阵地吹,能把人的眉毛吹掉。”他自嘲地笑了笑,随手挑开那块裹信的布锦,“可那里的冬日再冷,也赶不上如今的寒凉。”
“那时的冷,添件裘袍,裹层厚袄,总可以想办法熬过去。可如今,让我觉得冷的,再也不是风雪,而是……你。”
“你不在了,这世间于我,只剩了仇恨。太后今日告诉我,我本该是皇子。太子也坦白,是他屡屡作梗,在你我之间种下无数误会。可这……”
他取出那封被太子拆阅过的信,苦笑了一下:“罢了,这些话,大抵都是你不爱听的。但阿鸾,你可知道,太子截了你那么多封信,为何独独拆了这一封?”
程慎之借着逐渐幽微的橘色日光,将手中的信纸轻轻抚平,声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语:
“你在这封信里,第一次写下了对我的思念。就这一封,便让他再也不敢继续往下看。他宁可让这些信永远尘封,也不愿再看见你笔下对我的情意。”
“至于我写给你的那些信,”程慎之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太子倒是不客气,竟是封封都拆阅看过了。”
“那时皇帝无心政事,太子把持朝政,边关军报皆经他手。往来的信件,只要在沿途驿站稍动手脚,拦截几封走军务要线的私信,简直易如反掌。”
他望着四周渐渐沉下去的天色,无奈喃喃道:“那时候,终究还是疏忽了啊……”
最后一缕日光被大地吞噬殆尽,四周彻底陷入寂静的漆黑。
程慎之倾身向前,指尖轻抚墓碑,“他截住了书信,却没能截住那支利箭。那日他明知异族入宫心怀不轨,可能伤及你,却依然躲在一旁,冷眼旁观。”
“阿鸾,”他指腹略过墓碑上刻着的名字,如同掠过爱人温热细腻的脸颊,他正欲开口,目光一瞥,却突然凝在了那石碑旁的坟土之上。
当初埋棺时,他亲眼看着每一寸土被夯实平整,每一个细节都入眼入心,绝不会错。可此刻,坟土上竟多了几道突兀的隆起,像是被人松动过。
几簇新草三三两两长在那隆起的土包上,显然已是有些时日了。
程慎之心头一紧,正欲借着朦胧月色俯身细看,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他转身看去,竟是那大军中镇守的副将张回骑马疾驰而来。
“王爷!”张回勒马急停,几乎是翻滚下鞍,他语气急迫地禀报:“异族部落趁夜贴近京州城门,门外大营紧急调动了兵马增援,却有难以招架之势,情势危急,请王爷速去主持大局!”
程慎之闻言一惊。他目光凌厉地扫过那几处不自然的坟土,又深深望了一眼冰冷的墓碑,当机立断。
利落地翻身上马,程慎之对张回沉声下令:
“派得力人手秘密探查此地,近日有谁出入过这片林场,接近过这片坟地,所有蛛丝马迹,尽数查明!”
话音一落,他猛然回头,最后望了眼那座孤零零的坟堆,眼底尽是不舍。万般情绪化为此刻心底的承诺:
阿鸾,等我回来。
他心中默念,随即一夹马腹,与张回二人一前一后,划破浓厚的夜色想着郊外大营方向疾驰而去。
马蹄声渐远,夜风掠过四周阴森的树丛,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诉说着未尽的情话。
……
“主子,大致便是这些了。”青霜手上拿着一本小册,将望春楼探子收集来的重要情报,逐条念与宁鸾听。
宁鸾近日挪了张贵妃榻靠在窗下,此刻正斜斜地倚在上面,静静思索着一条条信息。
她略微一抬眼,便能望见窗外那轮被薄云轻笼的圆月,随着缱绻的夜风,朦胧撒下似水的清辉。
“好,除此之外,程慎之那边可有动静?”宁鸾不顾形象地打了一个呵欠。虽经天材地宝的调养了多日,可她的身子依旧比之前虚弱许多,极易困倦。
程慎之?青霜皱着眉翻了翻手中的册子,略显迟疑,“除却早上给主子报过的入宫觐见太后,出宫后,程王爷直接去了太子府。此外……又去看了主子的衣冠冢。”
“哦?”宁鸾一挑眉,“太子府?他去见太子做什么。”语气中带上几分玩味,她能推演出程慎之的大致动向,却没料到,他今日的每一步都踏在她的意料之外。
“太子府中一直有我们的人。传回的消息说,程王爷与太子谈过后,便径直去了太子的书房,取走了不少信件。其中,许多像是主子的亲笔。”
“我写的?信?”宁鸾眨眨眼,没想到这事还与自己有关系。这几句话彻底打散了她的困意,当即从榻上坐起身来。
屋内只有一盏幽微烛火,朦胧月色为宁鸾笼上了一层清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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