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你爸回来了
安城北爷爷奶奶是当年三线援建的时候,长春搬来的。
激动的时候,一口东北大碴子味儿了就秃噜了出来。
他磕了药似的地在两位“看似好学生”面前宣扬自己斗殴时英勇无比的身姿。
“当时我就急眼了……个挨削的上来就跟我撕巴……这种人吵吵不过你就急眼,干脆直接躺那儿,哼,他妈的……”
骆远方听着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的描述,抽空看了眼他手里的杯子。
是橙汁没错啊……
但人少的时候,有这么个话痨在场能省去许多麻烦。
在这个现眼包旁若无人大胆开麦前,一切都还可以忍受。
直到……
安城北编造完自己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后,忘情地唱了出来:
“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
骆远方被吵得脑仁疼,合上DV,起身去付钱。
“哎。”郑策拉住他,“说好了我请客的。”
“哪儿算这么清。”骆远方五官皱在一起看了眼安城北。
“当我花钱买个清净。”
郑策纠结了下,放开他。
行吧,反正日子还长。
吃完饭,把欧阳送去客运站,时间还剩一点。
安城北突然对学神的离去感到不舍,竟然开始走心:
“我容易嘛我,不学习,考试考不过。学嘛,又学不会,考试还是考不过,鬼打墙一样。学神呐,多下几回基层帮扶帮扶我们吧!”
“你可以的,郑策物理超级厉害,有她在呢。”
欧阳长乐也是怕了他,想也没想把自己朋友就给卖了。
最后还是牺牲骆远方把安城北给拉开,留给两姐妹叙旧的时间。
不然都怕他情到深处翻过闸机,跟随欧阳北上去。
“骆远方看起来挺可靠,我就放心了。”欧阳抱着郑策说。
“你今天一直在胡言乱语什么,我可警告你啊。”
郑策也没精打采地把下巴放在她肩膀上。
不得不承认,骆远方虽然冷脸的时候居多,但骆家的收留像是海里的一块岩石。
而她是涉海的鸥,终于找到歇脚的地方。
虽然石头不高,随时会被海浪淹没。
但岩石确实在这儿。
两人旁边走过一膀大腰圆的男人,露出的脖子上留着一个龙头的刺青,欧阳看见后,浑身一颤。
“哭了?这么舍不得我?”郑策笑着拍她的背。
“哎我真不想回去,大学的人一个比一个心眼多,我真是受够了。”
欧阳忽然哀嚎道。
“要是遇见熟人没注意打招呼,第二天就会被蛐蛐,烦死了这群逼。”
这还是欧阳头一回和她抱怨自己的大学生活,郑策僵了瞬。
“哎哟,像我这样单纯的小女孩儿是不多了,你且行且珍惜吧。”
郑策在她背上顺气,“柯言也说你有点闷,那些逼人不用勉强去习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呗。为这点小事就生气,也是个小人,不值得咱去交。”
“你安慰起人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欧阳松开她,又嘟着嘴不舍地抱了下。
“感觉你现在也挺不错的,之前打电话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起码得流落街头去要饭。”
“闭上鸟嘴啊。”
郑策警告她,“快去吧,清明节还回来么?”
“清明就不回了,这一趟趟的麻烦。”欧阳有些抱歉地说。
“五一再说吧。”
“这次这一趟你也是作的,到了打电话!”
郑策并不知道欧阳回来的真实原因,向她摆摆手。
欧阳笑了笑没说话,也向她摆手,转身进了闸机。
郑策立在原地,看了会儿欧阳逐渐缩小的背影,朝站在不远处的骆远方走过去。
车站里人来人往,但他还是一下子就能在人堆里凸显出来。
郑策看了眼四周,“安城北呢?”
安同学此时正蹲在厕所里和骆同学煲电话粥。别有一番风味。
电话里,安城北苦口婆心:“柯言说你不接她电话,她一定让我劝你,接下清明这个宣传片的任务。”
骆远方听着里面“噗”的一声,无奈地闭了闭眼。
看见郑策过来,骆远方对着手机平淡道:“可以。”
他就着郑策的话又问:“还有多久?”
“啊?真的么?太好了兄弟!”安城北道,“我这儿有点便秘,你懂的兄弟,再等等。”
骆远方嗯了声,挂掉电话。
“他去哪儿了?”不会真一时激动,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吧。
“厕所。”骆远方说。
“……你,还真是不喜欢打字啊。”郑策一言难尽看着他。
这两人也真是一个敢打,一个敢接。
“嗯,她是有什么心事么?走的时候好像心情不太好。”
骆远方看着闸机处攒动的人头问。
“大学里的人际关系这些问题吧,总得适应。”
郑策有些惊讶他这也能捕捉到,她大而化之道。
“但比起小时候,感觉欧阳变了挺多的,不可能什么事都跟我们说了。”
“你站这边来。”
车站里扛着大包小包的人很多,人挤人不小心磕碰着都是常事,骆远方退后几步,把角落的位置让给她。
他站在郑策对面说:“每个人内心的尺子不一样,关心别人的方式也不一样,你的方式是给她留出空间,她的方式就是不让你担心。”
郑策盯着他没说话,挑了挑眉。骆远方问:“怎么了?”
“没,就在想你的方式是什么。”
郑策看着他斜跨的包问,“是把这些都记录下来么?”
刚才在店里,郑策就察觉到骆远方握着DV时,和平日不一样的氛围。
他是冷漠的旁观者,是专注的记录者,也是温柔的照护者。褪去了平日吊儿郎当的状态。
骆远方抬眸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但只一瞬又被冷漠掩盖。
说出口的话却依旧毫无波澜。
“不是。”
他几乎是急切的否定,忽略了语气中不打自招的烦躁。
“刚看了你拍的,挺好看,能感受到你想表达的东西。”郑策点点头。
“拍着玩儿,喜欢就拷给你,不然明天就删了。”
骆远方别过头去,语气里添上几分焦躁和生硬。
“什么毛病?”郑策也不惯着谁,“夸你都能踩着你尾巴了?”
火气带着昨晚骆淇有些失望的神情涌入脑海,郑策没好气地说:
“跟你一言不合就离开一样,你不说,我们没法理解你的心情。我不知道你六个月经历了什么,骆奶奶也从没敢过问,生怕她的脆皮孙子又伤心了。所以,你如果要假装正常,请继续保持,别反反复复,连带周围的人都不高兴。”
骆远方沉默了会儿,埋着头,语气里甚至有些委屈:
“没有踩着我尾巴。”
他皱着眉垂眸,手指扣着口胸前的黑色包带,有些丧气道:“我就是觉得拍不好,没别的意思。”
“这玩意儿有什么好不好的?”郑策说着扯了下骆远方身上的带子。
骆远方惊疑着抬眸看她。
要是别人敢这么扯他,现在已经在检票口里面躺着了。
郑策却不在意地帮他把包带捋平:“审美这东西,每个人都不一样,会拍就拍了,想表达就表达了,哪那么多瞻前顾后的想法……”
“好。”
话还没说完,骆远方果断打断她。
郑策皱着脸抬头去看他,这么敷衍她么。
余光里就看见一道残影从眼前闪过,灵活地钻过熙攘人群,直奔大厅门口去。
紧接着身后响起两声乖巧的汪汪,她才不可置信地转头。
脚边有一只博美,兴致冲冲跟着骆远方就发射了出去。
“不愧是当年校队四百米记录保持者。”
安城北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羡慕地看着骆远方消逝的门口。
郑策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一步。总觉得他身上还沾染着厕所里的各种分子原子。
安城北没注意,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思考:“这种时候就不应该跑,越跑狗越咬……”
然而后面的话,郑策脑子里就自动过滤了。
四百米记录?
那还挺可惜……
郑策看着骆远方快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这样想。
因为周六采购任务落空,周天骆淇主动请缨带着两人去买东西。
骆乘光留守在家里看守江蔚云,作业不做完,不让看电视。
也不知道是折磨谁。
骆淇他们没去花园市场,直奔市中心的商场,进去后骆淇就找了家鞋店对郑策招手。
“虽然天气暖和起来了,但还得冷一阵子,这个马丁靴怎么样?”
“奶奶,我不用……”郑策立马反应过来,看了眼骆远方。
“嘿,看他干嘛。”骆淇不满意道,“他同意,你才买啊?”
“我看你们的行李,多是云朵儿的东西。除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你自己的鞋子衣服裤子没几件吧?”
骆淇佯怒瞪着她。
“再客气我就不高兴了。”
郑策无奈只得在她旁边坐下,店员此时见机行事,一连串拿了好几个款式,咬死了他们这只瘦羊。
骆淇选鞋子尊重郑策的选择,但每次必须能让她把两根手指插.进鞋后跟的位置,才会点头拍板。
之后又带着两人去买了两件春装,顺便抱怨骆远方以前是吃衣服的,穿出去的衣服滑两趟长板,滚成一个丐帮回来。
别提多费心了。
而骆远方完全和他自己描述的一样,就是这个家里的牛马苦力。
全程几乎没有什么话,就站在旁边当人形置物架,给他买衣服的时候顺便当个衣架。
好在衣架底子不错,没花大功夫就买好了。
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忙,好像也没做什么有意义的事,时间就在平凡的琐碎中消磨了干净。
这种理所当然的“浪费”时间,让郑策紧绷的神经终于慢慢松懈下来。
但她还是在周一凌晨四点的时候猛然惊醒。
说好了要帮忙写检讨的。
她蹑手蹑脚下床,开着一小扇台灯,趴在窗沿边琢磨起来。
天色灰亮,晨雾中有出早点摊的人已经起床,楼下偶尔路过一两个人都极为安静。
人们不忍打扰小镇此时的沉寂,只有多嘴的麻雀不分时段地叫上两声。
写得差不多了,她便听见了隔壁屋的闹钟,然后是骆乘光着急的询问:“哎我手机来?”
他今天有考试,走得早。
“床头柜上。”骆远方闷声道:“快滚,小点声。”
“哎我耳机来?哎我准考证来?”
骆乘光在房间里踢踢踏踏翻箱倒柜,好笑的是骆远方蒙在被子里也能给他指出来。
“客厅里啊。”“不是昨晚就放书包了么!”“再吵我杀了你,都清净了。”
话放得再狠,在骆乘光又找不到身份证的时候。骆远方还是生无可恋下床亲自交接给他,语气恳切。
“走吧,求你了,走吧。”
一阵小声的喧闹后,大门开了又关,房间里又剩下宁静。
各种烟火味儿的窸窣声响,和这栋房子之前无数个日夜一样,温馨又喧闹。
而以后也会有无数个这样的清晨。
终于写完,郑策笑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谁让她当时揽下了这个活呢。
但事实证明,骆远方没要她写的东西是正确的。
安城北光是认字就差点把汗给他急出来。
再有这份检讨几乎算是郑策梦里完成的。可能中途睡过去了一阵,醒来后又写上了一段一模一样的话。
安城北念到一半差点崩溃。
“我自省前,日纷争,之举。槐……愧作难安,打架之非,有违……圣人教诲,且非君子之道……”
安城北对着话筒长叹一口气,这文笔差点没让他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在国旗下嘠过去。
他从没感觉到自己头皮能这么硬,继续硬道:
“《论语》有言,礼之用,和为贵。《尚书》亦诫?满招损,谦,谦受益。”
念到一半,他绝望地看了眼旁边站着的郑策。
郑策当他不认识字,夸张地比划口型。
乐印,蔺。
安城北心一横,闭上眼睛继续:“乐相如回,避廉颇,张英让,邻三尺……”
这断句,还真是回天乏术了……
郑策听得难受,叹了口气,抬头望天。
此时感同身受了些,武林高僧不让废柴们出去说自己是他们师傅的无奈。
好容易念完后,安城北从没这么绝望过。不是一个级别的还是莫要乱凑。
这下全校都知道他是文盲了。
相比较骆远方用“天下人都负了他”的欠揍语气念,台下鸦雀无声都在欣赏他的美貌。
安城北这稿简直把气氛带到了nextlevel,高潮迭起,全程无尿点。
刚结束柯言就带头给他鼓掌,在他旁边轻声假笑:“写得真好啊!待会儿回去默写一遍,挺多文言文考点的。”
“老师我错了,这不是我写的。”安城北讨饶。
柯言皮笑肉不笑,“是嘛?那你更得好好学习一下,待会儿带来办公室,我们逐字逐句分析,这里面典故挺多的。”
轮到郑策拿着稿子走到话筒边。
里面还夹着骆远方给的阅读卡,她有些紧张,怕脑子一抽,半个字儿都看不进去。
前半部分还算正常,国旗下的老生常谈,要收心,要认真学习,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巴拉巴拉。
柯言听得十分满意,却本能地预感到没这么简单。
果然郑策把稿子一合,接着便语出惊人。
女孩坚定的语气顺着话筒电流传遍整个操场上空:
“在这里,我必须要向九班的骆远方和安城北道歉。”
骆远方颇有兴趣地在身后看着她。
还真是小瞧郑策了,挺有魄力。
郑策大方道:“斗殴事件,我也有份,但因成绩还过得去,侥幸逃过一劫。虽然高考是我们眼前最便捷的一条路,但成绩并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
说到这里,台下掌声雷动,有几个声音还喊着“说得好!”
然后被自家班主任单拎到队伍外去丢人现眼。
“成绩不行,不应该成为承担责任的借口。”
郑策转头看了眼骆远方,她接着道:
“但是,上九班找事那几个人绝不容姑息,成绩不好也不是你们惹麻烦的理由。”
杨吟嘿哟一声还没上前,骆远方横跨了一步,挡在他左边,柯言在右边瞪着他。
杨吟瑟缩着,退后两步。
升旗仪式结束,安城北心如死灰对骆远方说:
“我怀疑,因为周六我太崇拜状元,忽视了学霸,她在搞我。”
您脸真大。
“……”骆远方一时无言,“她其实写得挺好,就是跟你不太匹配。而且,她语文作文十五分钟写完,只扣三分那么变态,你还让她帮你,真勇。”
“我靠,我没想这么多!”
安城北忽然反应过来,埋怨道,“那你都不提醒我!”
“我厌蠢。”
安城北瞪他一眼,“奉劝你离她远点,下回整的就是你。”
“这不是你自己舔上去,要人帮你写的么?”
骆远方说,“而且,已经离得很近了……”
他举了举手里的袋子,“柯言说逼着她看书还是能看进去,于是买了一袋巧克力,请教郑策问题的,发一块儿,发完即止。”
他本来是不想接下这个幼稚的助理工作,但柯言一句话就把他七寸给掐住了。
“人都当着全校的面给你道歉,这点忙都不帮?”
少年人的高傲不允许他说半个不字……
事后柯言又把郑策叫到一边,通知了她这个不能反驳的消息,顺带问:
“外面待过的,普通话果然不错,清明节有个宣传片拍摄的旁白工作,做不做?有外快拿。”
郑策犹豫了下,“行。”
柯言伸手,眼睛笑眯成了弯月,“欢迎加入九中广播站。”
??excuseme?
她这是,又以更草率的方式签了份卖身契么……
但有钱就行吧。
虽然郑策和江蔚云不缺钱,但目前这种只出不进的状态让她有些不踏实。
随时需要计划好开支,哪天超支了,说不定就挨不到毕业了。
有机会就去吧。
辅导全班物理的事,其实并没有几个人来问。
主要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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