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府尹大人两手撑着桌子,边向前探着身体边递过自己一侧的耳朵。他完全有理由认为是自己听错了。当然,他不是一个人。

莫清渠掐遍自己的十根手指也绝算不出,早已习惯了被人状告寻衅滋事无端扰民的莫清渠居然也会有被苦主洗白的一天。

“您没听错。上一次,我站的也是这个位置,状告莫清渠恶意伤人,事后意图逃脱且拒不认罪。如今已经查实,是我错怪他了。”

如果不是看到风惊幔的眼神中自然流露出的坦诚,莫清渠一定觉得她心里必然憋着什么坏。

“我此次来,一则是为了销案,二则,我愿意向他当众道歉。”风惊幔说着便欲上前向他抱拳施礼。

“唔唔唔,慢来慢来,哪里就有这么严重了。”

弄得莫清渠慌忙摆手阻止。他真正想说的却是,早知道你要唱的是这出戏我肯跟你来才怪。

比起当众道的什么歉,他还是觉得告状打官司来得更亲切些。若没记错,上次还激得他摔碎了那枚琉璃珏搞得满堂上下乌烟瘴气,想想还蛮好玩的。

“喂,笑话也算捡够了能不能说句话先?”

莫清渠当下急需有个人站出来帮他缓解尴尬,抬腿向步跃夕身后的椅子侧背踢了一脚。

他的面子还真是大,椅子被他踢出一个弧度后又复位回来,然而整个过程竟也没有耽误步跃夕坐在上面喝茶。

按照步跃夕的想法,道个歉而已嘛,也无不可。本就是风惊幔和殷桑两个抓错了人在先,又有莫清渠善意提醒在后。他此时只是在想,若换作自己,会不会也有风惊幔敢于认错的勇气。

“大人,您也看见了,什么事也没有。要不就到这儿吧。”

眼见踢不动旁边的那位,莫清渠开始安排起上坐的府尹了。见大人单是托着下巴不置可否,莫清渠这才转了头跟风惊幔打招呼走人。当然了,贫归贫,对尊位在上之人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小丫头,诚意我领了。我今天还有事,就不跟你玩儿了哈。”

好不容易脱了身,莫清渠跑得已经不慢了。刚出得公堂,一个人影便在他身侧一晃而过,其速度比他还要快上一些。

听声音只是一个普通人,这般火急火燎的赶来竟是为报案的。

“拜见大人,小人的主家老爷最珍爱的鼓昨晚丢了。故遣了小人前来报案,还望大人帮忙追查。”

讲话的小伙子一身家丁打扮,跪地便开始陈诉气都没喘匀。

“蛊?”

“蛊?”

除去瞪大了眼睛的风惊幔以外,另一个声音来自去而复返的莫清渠。

蛊的魅力自不消说,倘若这人早赶到那么一点点,莫清渠也不用这么急着跑了。

“什么蛊?草蛊、树蛊还是稻田蛊?”

自从霍纤入跟她提过王城蛊毒之事以后,风惊幔便对这个字眼多留了一个心思。无奈非她所长,所知者不过寥寥。

那人的神态略显无辜。先是抬眼看了看府尹大人,见其并未发话,只当风惊幔是府衙新来的女主簿,便尝试着解释道:“啊。就是,得用鼓槌,可以敲打的那种。咚咚咚,咚咚……”

比划得还挺形象。好吧,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风惊幔这边刚收了好奇心,两侧站立的衙役们已经开始私语了起来。重点自然还是那只丢失的鼓。

不过是一件打击乐器,私人收藏不外乎休闲娱乐,最多不过报时预警之用。除非是镶嵌了黄金宝石,否则何来的珍贵。

“咳……咳!”座上的府尹大人终于开口了,“你家主人所失之鼓,应该是出自云洲的音律大家梅方楚之手吧,也就是世人习惯称呼的梅鼓。我说的可对?”

家丁赶忙回道:“还是大人您见识广博。正是梅鼓。”

“哇哦。”早在家丁肯定之前,风惊幔便有了一种极强烈的预感。府尹所言一定是对的,仅凭那一副笃定的语气便足以令人深信不疑。

惭愧,自己这颗脑袋一定是锈掉了,风惊幔此刻才想起小璟冲着她狡黠一笑后说的那句话。

姐,有没有可能,是你太不了解衍城的府尹大人了。

她直至此刻才真正吃透了这句话。

“反应这么夸张,怎么你也识得这位音律大家吗?”这应该是步跃夕在公堂上开口讲的第一句话。

呵。方才也不知道是谁端着茶盅还要装死,这会儿舍得活过来了。气得莫清渠对着椅子靠背抬腿又是一脚。尽管他想破了头也猜不出令步跃夕感兴趣的点在哪儿。

风惊幔两手一摊,“不认识啊。”言罢,见莫清渠挂了半张脸的嫌弃朝她似要开口的样子,跟着补了一句道:“怎么了?不认识没理啊?”

方才也不知道是谁……还真的是,歉道过了这么快就不是她了。

还是府尹大人开了口,“诸位稍安,不识得这位梅方楚梅大家说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因其成名太早,而现如今又已隐退多年了。”

“大人的意思是说,这位梅方楚当年曾经很有名是吗?”风惊幔虚心的问道。她是真的很想知道。

殷桑生前对音律舞蹈杂技百艺的研究比其他同门都要深得多,平日里也经常同小伙伴们讲东讲西的。但她却从未听殷桑提到过梅方楚这个名字。

“岂止是很有名。”府尹的语气一瞬间掺裹进厚重的沧桑感,“你们的年纪太轻了。差不多二十年前吧,只要曾亲眼得见,便没有人可以忘记那一场惊艳云洲的繁天锦海。

……

那一年的甘息节。

很多人都在传,祜城的前海之滨将有一场名为“繁天锦海”的表演。至于天海何像繁锦又当何解,没有人说得清楚。人们只是知道,消息散布了几个昼夜,梅方楚便在海边筹备了几个昼夜。

夜幕笼垂,星月交辉。

海天之上冉冉腾起了第一抹光。那是一抹暖暖的樱草色,承起光亮的很像一盏造型精巧到无与伦比的祈愿灯。

须臾,数百盏明灯自人群之中突兀而起,次第缀入这一方海天之间,炫目斑斓,令人叹为观止。不多时,光亮缓缓映入海面,于天水间形成一种交相对映的开合。

浮光盈彩,波影沉灯。

这一幕,在人们的视线中驻留了很久。当所有人皆以为漫天灯火终将隐入无边的暗色时,不知是谁第一个发现了光影的飘移。转瞬间,点缀夜空的明灯幻化为身姿轻巧的舞姬,于绚烂缤纷的色彩中增入一笔灵动之美。寻常的祈愿灯万难勾勒如此鲜活的图景,无人能够参透其中楔入的到底是何机括。

天海呈像,繁锦得解。

如此一场视觉盛宴尽落每一位观者的眼中。漫无边际的人群,同样广袤无垠的沉静与宁谧,皆在这一刻融进悄然逝去的光阴于无数眼底凝结成诗。

循循而进的呼吸和心跳,似乎在恍惚间牵动起一脉不绝如缕的旋律,如置幻境,如沐天籁。人们沿着声音的源头去寻,最终将目光投向头顶之上的漫天灯海。

乐声宛若自天际传来。飘逸空灵,盈盈入耳。春水夏蝉皆如过眼云烟,秋叶冬雪终必零落成泥。如泣如诉,仿若红尘十丈一倾而下;余音袅袅,诵尽整片云洲大陆的跌宕风流。

如梦似幻的旋律接近尾音,突如一片银花火树灯烛爆蕊。数百盏祈愿灯在同一刻若爆竹般硕然绽放。绮丽璀璨,风华满天。其震撼令观者不犹得忘记一切惆叹悲喜,忘记身处何地今夕何夕。

所有人都在仰望天空。他们在笑,笑得小心翼翼;在赞叹,倾尽这世上最美的语言和最轻柔的声音。没有人注意脚下,一个周身沾满污泥的怨灵正在人群之中艰难的爬过。

它的身体已然不知在恶浊的水沟里浸泡了多久。腌臜污秽的气息早已植进了它的嗅觉里。

它没有办法行走,因而只能在逼仄的沟渠中缓慢爬行直至肉血模糊。它受了伤,每一次剐蹭都会生生痛进骨子里。

而这一切皆不曾惧怕,它只怕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爬不出这一片阴暗。直到那个夜晚,不知是什么力量引导它见到了堕入地狱以来的第一束光。

它不懂暗夜下为何会有如此炫目的光。一如它不懂属于它的青霄白日为何会陷落沉沦晦暗如黑夜。它想望一眼那光亮的源头,密集的人群于它而言却如隔山海。就在它决定放弃时,一串乐音意外地盈入它的耳中。

记不得有多久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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