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宁祖死都没有想到,自己的残魂还能被如此专注的目光盯得出了神。
自武神庙起,这个罐子就没有一刻离开过步跃夕的视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十七爷爱死了风惊幔淘给他的这件古董。
毕竟,怨灵的残魂而已,又有什么好值得惦念的。
假如沐宁祖的意识尚存,他一定不会这样认为。他知道,能够让步跃夕费了心思去思考的,有且只有自己最末在他耳边讲的那句话。
他猜对了。
海浪翻起,溅落的水花似乎格外小心地避开了步跃夕的身体。他的脸是冷的,如同沉埋于不见天日的深海一般冰寒彻骨阴郁幽暗。
“你与我并无不同。我的怨戾在身在形,而你的却在心里。你走不出来,终有一日也会成为我如今的样子。”
沐宁祖的这句耳语,其目睹者并不在少数。算进那两只热衷八卦的家伙在内,没能追着步跃夕刨根问底并非不好奇。单看他那张脸的反应,说了什么便已然没有那么重要了。
此刻,他的面色依旧是平静的,与当日众人眼中的不屑一顾并无不同。没有人知道,步跃夕面前的惊涛拍岸怒风席卷甚至不及他内心起伏之万一。
没有人知道。差一点,就包括了他自己。
“……你看,世道从来皆是如此。世人总是以一种俯视的姿态去指责你做了什么,而他们之中,却从未有人真正关心你是为了什么。”
“这世上的秩序有很多种,原本就无论是非难言对错。我不过是在维护自己内心世界的秩序,别人又有何立场来告诉我,何谓对,又何谓错……”
沐宁祖大概是云洲废话最多的怨灵了。并且,他至死都十分自信,自己对步跃夕讲过的每一个字都会根植在他的内心深处,每欲清除势必血肉模糊。
他做到了。
步跃夕可以轻而易举封掉他的灵力,而沐宁祖所摄的目标却从来都是步跃夕的心。
魂魄已残,胜负未分。他说中了。
步跃夕的脚下一直有一条很长的路。无论他如何去走,都是绝路。
一个在暗夜中徒步的人,总是习惯于选择背对光明。他走不出,但他也绝不想成为第二个沐宁祖。
他原以为,心若磐石无情冷血才是天地留给自己的唯一的生门。却原来,他已在不知不觉间,在自我认定的内心世界序列里,与一个穷凶极恶怨灵的想法如此之接近。
禁锢住的是人,禁锢不住的是人心。随心而活,是绝路也是末路,即便末了又如何?自行其是固不可彻终将一念成魔,如此断绝后的生路才是真正意义上通往毁灭的死路。
狂涌的潮水最终没能熬过步跃夕的专注,悻悻的退去了。拿在手里的罐子就差被他盯得刻出了字来。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自哈欠中好不容易挤出的一个声音在步跃夕的身后懒懒地响起。
步跃夕收了目光,自然得就像潮涨自会潮落,太阳必将会升起,莫清渠的发辫定然会歪向一侧。不是左侧,便是右侧。
“哈欠都没打完就急着讲话,怎么你很赶时间吗?”
步跃夕转过脸来看他,面上的沉郁早已消失殆尽,眉宇间似乎还带有一种不很常见的惬意和豁然。
看得出来,莫清渠话讲得的确很赶,一双惺忪的睡眼却暴漏了他睡得没有很醒这个事实。
猛然间,他的眼底犹如撞了一道光进来,接了步跃夕的话音几乎同时伸手摘过那只绛色的瓷罐,兴奋地道:“左一个陶罐右一个瓷罐的。怎么,你老人家就这么想给我发福利啊?”
步跃夕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啧啧啧!上次的那一只命还是在的。可惜了,被你带回来之后才说没有用。”
莫清渠将耳朵贴在罐子上听了听,随后又用手指轻扣了两下,“这一只应该是有用的。只可惜,你出手太狠了点儿。”
步跃夕的心情似乎很好,靠着岩石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枕着手臂问道:“你怎知这一只可以为我所用?你又怎么确定是我出的手?”
“那还不简单。就收了这么可怜兮兮的一缕残魂,如果没有用处你捡来做什么,泡茶喝吗?”
方才还自信满满的一张脸,顷刻间便将眉毛和鼻子扭成了一团。“不对啊!不对,不对……”
莫清渠一边碎碎念,一边举着罐子摇个不停。看他的手法,仿佛擎在手里的并非装着十恶不赦怨灵的瓷罐,而是盛着三粒骰子的骰盅。
就这手法,进了赌场你若不输就算我输。步跃夕仅是在心里打趣了他一句。没有将原话讲给他听,因为越是掷骰子的高手越是没有办法堂而皇之的去嘲笑一只菜鸟。
“好你个步跃夕。出手狠绝我都不说什么了,你现在居然连逼着人家自裁谢罪那一套都学会啦?”
“我说什么来着,犹来阁的那些个家伙就没有一只是好鸟!真是近朱者未必赤,近墨者一定黑啊。”
“还有啊,你甩给我的这些瓶瓶罐罐的封印封得牢不牢啊?我不会哪天还做着梦呢就被他们咬死了吧?”
“也就是说,放在犹来阁不就结了吗偏要堆在我这儿。看准了我这地方乱堆乱放不要钱还是怎么……”
“不要不要,绝对不要钱!”莫清渠刚刚接到步跃夕投过来的目光便慌忙改了口,“放心交给我就对了,保准万无一失!”
贫归贫,若当真惹得他老人家瞪起眼来断然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步跃夕的眼色远比莫清渠想象中柔和得多。“还鹰自然没有逼迫,沐宁祖却不得不为形势所迫。不过,若当时你在现场,说不得还能救下他一命。大小也算作一份功德。可惜了。”
“额?这个……怎么个说法?”
莫清渠突然又来了兴致,满心欢喜的等着他这位损友讲上几句他爱听的养养耳朵。
“如你这般的人物都能好好的活在世上,想来沐宁祖应该不会舍得就这么去死。”
损友的意义,大概就是在自己志得意满时或者毫不经意间稳准狠地在心口戳上那么一刀且不染血。
“步跃夕你还真是过分啊!”
不知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抢在莫清渠的前面丢给步跃夕一句回怼。
“啊哈!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风……风大梦师。”
莫清渠顿了顿,改了敬称的同时,借着整理衣领的机会朝着步跃夕的方向瞥了一眼。一句风大梦师没有半分讽刺的夹杂。当然了,也不看旁边站着的是谁,他可不想搞事情。
风惊幔身着一袭湘妃色的花笼裙,明丽的日光洒在她身上显得耀目无比。本该是岸边最吸人眼球的一抹亮色没有之一,如果不是被拿在她手中的绚紫色海星抢了风头。
一连数只体型硕大的海星被她拼尽全力抛回到刚刚恢复平静不久的海面,若干道玄秘而惊艳的紫色于空气中映出生命的光泽。
她抛的极为投入。除了方才的那一句,风惊幔根本顾不上跟面前的这两个人多打一声招呼。
感情,人家风梦师只是来送这些漂亮的海星回家的,顺便替某疯子报了个不平。
“那个,你们聊吧。我呢就不打扰了。”
莫清渠自然不相信风惊幔会刻意跑到他的家门口来抛海星,正如同他不相信风惊幔堵上门来要找的是他这个主人。
“多说一句哈,一会儿你们俩要是一言不合打起来,请离我这个门脸儿远点您二位看成吗?”
“喂!喂!”
莫清渠的话一半自言自语,另一半则是讲给一旁的步跃夕听的。未曾想风惊幔还真听进去了。非但如此,转身喊了他两声后见其并未停步,风惊幔情急之下将手里最后一只海星向着莫清渠抛了过去。
如果说抛海星入海需要的只是力气,那么去丢一个人的头同时还需要准头。
当那只小家伙冰凉湿滑的触感猝然攀上了莫清渠的后脖颈,风惊幔绝对想象不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好戏已经距离揭幕不远了。
莫清渠一路连喊带叫,几乎是扑到了步跃夕面前颤声哀求他为自己摘掉这个倒霉的玩意儿。
细听他的叫声也不晓得是怎么发出来的,样子像极了见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nmxs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