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呢喃:“亭亭山上松……”

如同遇见久别重逢的故人一般,玲珑深深地,近乎贪婪地念叨这首小诗,笑意从嘴角漾出,却夹杂着许多鲜明的哀涩。

方雀看着面前的人,有些断续地弯下了眼睛。

山洞里甜腥的气味仿佛仍萦绕在鼻尖,乱石之中断裂的残躯,祭台之上被亵渎的身体,肥腻的陷入狂欢的怪物,和被坍塌无情切断的光亮前路。

而此刻,她活生生地坐在那里。

熟睡的新生婴儿,慈爱的老太太,和初为人母的年轻姑娘。

方雀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逆着时间往前走,亲眼见到她们的死相,又将她送回过去,她究竟需要找寻什么?遇到什么?

窗台上的剑兰花瓣摇曳,屋子的地面绘成了一副由光和影勾勒而成的画,是窗外的槐树。

方雀看着地面上的树影,又抬头看着窗台上的剑兰花。

她心中的疑惑更甚,答案似乎一触即发。

玲珑轻轻柔柔,用脸蛋蹭了蹭婴儿的额头:“那就叫小松吧。”

老太太很高兴,跑前跑后伺候娘俩,方雀就帮老太太递毛巾,端水盆。

小松握着小拳头,在母亲怀里睡得安稳,小鼻子一皱,扑哧打了个喷嚏。

稀疏又毛茸茸的胎发,五官立体,十分漂亮,两团白嫩的脸蛋如同刚出锅的馒头,颤颤巍巍,像吹弹可破的糖娃娃。

如同电影倒带一般,方雀脑海里涌现出一幕幕场景,那是爆炸的灰雾,凝成污泥的血泪,染成暗黄色的背带裤,和因愤怒而血红的一双眼睛。

声声泣血的呼唤,沙哑剧痛的哀哭,在她耳中渐渐消弭,随着时间的变换,变成眼前襁褓中婴儿稚嫩的呼吸。

如果已经亲眼见到这孩子的结局,为何又让她见证新生?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梦,到底如何才能醒来?

玲珑围上了红色的头巾,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鸡汤。

方雀也有份,于是端着一只碗坐在她旁边。

她的样子和方雀上次见到她时没有丝毫区别,甚至连发尾残留着的黄色染发的长度和晕染,都一模一样。

方雀用勺子搅鸡汤上的浮油,零星的油花将她的脸化弄成扭曲的形状:“你嫁到这里,几年了?”

玲珑一愣:“五年。”

方雀明知故问:“你的丈夫呢?”

“死了。”玲珑回答得十分快速利落,甚至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她轻拍婴儿,断断续续哼着摇篮曲,紧接着,她又补充了一句:“死无全尸。”

方雀:“怎么说?”

玲珑撇了方雀一眼,嘴唇抿得绷直。

方雀知道这并不是一个能够当作没事人一样回答的问题,山洞里那场荒诞怪异的婚礼,玲珑极有可能也经历过。

一想起那个场景,方雀便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方雀不想揭她的伤疤,必须得让她自愿地说出来。

于是方雀说:“可我是被人骗进来的。”

玲珑愣住了,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方雀泫然欲泣,眉毛向下压,双眼湿漉漉的,楚楚可怜:“我被骗到这里来,怎么都出不去,我回不了家,我非常饿,又害怕。”

“你…”

“这里好可怕,村子里的人都趴在门里偷看我,就这家没有人偷窥,我觉得这家一定是好人,幸好,我的感觉是正确的。”

方雀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悄悄地摸了一把,细腻光滑,骨骼纤细,是很年轻的状态。

玲珑说她二十三岁来到这里,小松出生这一年,她应是二十八岁。

但她的脸,分明就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这不是用心养护就能保持的状态。

对于方雀突如其来的坦诚,玲珑很震惊:“你…你怎么能直接说出来?”

方雀疑惑:“为什么不能说出来?”

玲珑眉尾一颤,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她瞪大眼睛,抱紧了小松。

仿佛屋子里有什么十分令人害怕的事物,玲珑裹着被子往床里躲,目光颤抖,环视着全屋每一个角落。

方雀放下汤碗,手稍微伸向玲珑。

玲珑将小松按进颈弯,全身僵硬,她把被子往上扯,直到把婴儿全部盖住。

她语气带着畏惧:“你…会受到神的惩罚。”

方雀:“什么神?”

玲珑摇头:“不知道,我没有见到神的样子,但祂会说人类的话,祂偶尔会在我耳边说话。”

方雀一惊:“祂是谁?”

玲珑泪眼婆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小松哭了,似乎是怕吓到悲伤的母亲,他哭得很轻,嘤嘤抽泣着。

玲珑无暇顾及其他,抱着婴儿的襁褓轻轻哄着。

小松的哭声渐渐平息了,再次沉沉睡去。

玲珑吸了吸鼻子:“我只敢肯定,祂是一个男人,并且,祂很年轻。”

方雀沉默。

霎时,窗外阳光俱灭,黑暗瞬间笼罩了房屋,连一丝光都不见。

方雀蹭地站起,动作间碰倒了椅子,她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扶住。

玲珑吓得低叫,又怕吓到婴儿,于是只一声便尖促停止。

她缩在床与墙的角落里,方雀挡在了两人身前,眉头紧缩,警惕地盯着窗户。

窗外的黑暗仿佛布料一样,有纹路,又仿佛在随风波动。

方雀慢慢走上前,抄起一旁的扫把。

屋里的氛围压抑得吓人,玲珑喘着粗气,控制不住地抖:“祂来了,祂来了,一定是神降临,我们……”

“别怕,别怕。”方雀轻声安慰玲珑,一步一步靠近不见天光的窗,“别怕。”

方雀手掌冰凉,她放轻了呼吸,用扫把头拂过玻璃。

下一刻,黑暗竟然掀起了一个缺角,阳光突兀地映进玻璃。

老太太的脸出现在玻璃之外。

方雀怔愣,一时竟不知该做什么。

老太太将黑布扯了下来,屋子登时恢复了整洁明亮。

玲珑冷汗淋漓,眼泪哗哗流,她没忍住:“妈!你在干什么!”

见她哭了,老太太赶紧进屋,踉跄地,怀里捧着一卷黑布:“我就是想试试窗户的尺寸,好裁一卷新窗帘,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玲珑自己给自己顺气,她把头埋进小松怀里,声音闷闷:“没事,妈,没事。”

老太太不明所以,转头问方雀:“你们刚才还聊的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方雀笑:“没事,玲儿姐就是情绪有些波动,没事的。”

老太太给玲珑顺背,玲珑呼吸都不顺畅了:“妈,以后别用黑布量尺寸了,吓死我了。”

“好,好。”老太太握着她的手,不住地安慰,“以后妈再也不用黑布量尺寸了,别哭,别哭。”

老太太动作之间,上衣的衣摆被扯起,露出腰间几个痣。

方雀目光沉沉,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腰。

玲珑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背:“我没事了,妈,你去忙吧,你的手指又严重了吗?都说了不要再碰凉水了,你偏不听。”

老太太笑了:“妈没事,妈没事,现在你和孩子最重要,好好歇着吧,有事就喊妈。”

离开屋子时,老太太歉意地对方雀笑一笑,方雀把自己的右手背到身后,回以笑容。

玲珑用纸巾擦眼睛,擦着擦着,动作便停了下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方雀停顿片刻:“啊…是老太太告诉我的。”

玲珑觉得合理,身体放松下来。

方雀坐到她床边,试探着问道:“你还能继续说吗?”

玲珑叹了一口气,视线落在墙上,泛黄的墙壁上挂着几条彩色的布带,布带下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白墙,颜色浅,看形状,这里原本应挂着一个相框。

“我的婆婆是个好人,但她的儿子不是。”

“她的儿子,我的丈夫……”

玲珑漂亮的眼睛逐渐放空,她的思绪仿佛飞向了遥远的过去;仿佛在五年前的某一天,在她第一次踏上那片美丽的原野。

“他……是个怪物。”

方雀适时地捂住嘴,表现出一副非常吃惊,非常难以置信的模样。

玲珑苦笑:“接下来我讲的故事,是我的真实经历,会很可怕,你第一天来到这里,未来也会经历这些的,你敢听吗?”

方雀一副想听,却又不敢接受的复杂表情,她好似纠结,最后如下定了很大决心一样,重重点头。

玲珑闭上眼睛,咽下一口悲苦的泪水:“我本来,是一个大学生。”

“我是家里的小妹,家里虽然不富裕,但家人们对我非常好。”

深夜城市永不停歇,高楼大厦,霓虹内透,如黄金钻石;高架桥上车水马龙,晚风卷着人们庆祝端午假期的喧闹,飞向高远的天边。

玲珑走在繁华的街道上,端午放假,室友们都回家了,她难得没有去兼职,而是出门逛街。

辉煌灯火的商楼,广告大屏里滚动着新晋流量小生的视频,玲珑抓着斜挎包的肩带,被繁华照亮了眼睛。

“当时我攒够了钱,满心欢喜地想要去买我喜欢了很久的包。”玲珑左手抱着婴儿,右手比划着包的形状和大小,“非常好看,虽然贵,但我真的超级喜欢。”

提到这个,玲珑的眼睛亮晶晶的,相比于总是充满沉稳,无奈和麻木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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