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内，书房。
陈觥正在听祖父训话，近来因为案子连轴转本就休息不好，他整个人有点心不在焉，但一转头透过窗子看到外头满院的红色灯笼，他又不由得心猿意马。
明天她就是他的人了。
“我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陈老太爷拐杖“咚咚”了两下，对正在走神的孙子以示警戒。
陈觥立马回神，也不管方才祖父说了一车轱辘的什么道理，只管恭敬低下头，认真说：“祖父，孙儿都记住了。”
“哼，现在就敷衍我了。明日后，你就是成了家的……“”陈老太爷还没说完，就听见下人在门外叫喊，似乎是有什么急事慌慌张张。
“主君，外面来人了，看样子像是宫里来的人。”
陈老太爷看了一眼陈觥。
“宫里？这个时辰能从宫里出来的人，不是官家就是太监。但官家不会出宫，就只能是太监。太监来我府上……我就不出面了，你去见吧。让你别趟着浑水，偏不听，所以是福是祸，你就自己担着。”
陈觥正有此意。
“是。”
内侍省都都知杨海福公公捧着礼盒，用尖细的嗓音道喜：“陈少尹大喜啊，老奴特意寻了一幅的《百子图》，祝陈少尹夫妇二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诶，陈老大人呢……”
陈老太爷致仕前官拜右相，可谓权倾朝野。即便不在朝中，也是树大根深，上上下下都还有说得上话的人。
陈觥拱手致谢，接过杨公公送来的贺礼。
“天色已晚，祖父已经睡下了。公公可是有什么要事……”
杨公公眯了眯眼，坐下啜了口茶，突然压低嗓音，单刀直入道：“咱家听说，陈少尹昨日抓了一个鬼楼要犯，关在黑狱里？”
陈觥端着茶杯，忽觉得寒意彻骨，祖父一言果然没错，鬼楼的背后恐怕确与皇城中的那位有关。
“鬼楼杜瑾娘，勾结醉月楼刘金，聚集临安城的地皮流氓，开设赌坊，强买强卖并残害良家女子，逼良为娼，利用美色贿赂临安城的高官。如今杜瑾娘已经供认不讳，但醉月楼的刘金，至今逍遥法外，下官正全力搜捕中。”
杨公公眼皮都没抬，继续问道：“陈少尹可知，官家如今最忌讳的是什么？”
陈觥垂眸，慢条斯理说道：“文官结党，武将势大，文武勾结，兵权失控。”
杨公公眼尾微挑，细长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盯着陈觥，“没错。可是如今，三衙兵权压根不在官家手中，这才是最让官家忌讳的事情。醉月楼刘金，是我引荐给官家的人。他是从北边南归的将领，率领旧部弃暗投明，官家便让他先隐在鬼楼之中，整编流民，伺机而动。”
难怪鬼楼中有官制弩箭，刘金是背靠官家，才敢这般肆意妄为。
陈觥不动神色，修长的手指搭在椅架上，显得他整个人气质沉稳，他唇角含笑，眼底却深不见底，让你瞧不出波澜，“公公的意思是，杜瑾娘和刘金的所作所为，全是官家的意思？”
“陈少尹，“杨公公忽然倾身，眼神锐利，“您说……官家想喝一杯茶，他会在乎这杯茶是怎么泡的，用什么水泡的吗？官家只要结果，不需要过程。”
话里有话，暗人不说明话。
两人目光相撞，气压顿时冷了下来。
陈觥优雅端起茶盏，轻轻吹散浮沫，热气氤氲间，他抬眸一笑：“公公想让下官怎么做？”
杨公公瞳孔微缩，随即哈哈大笑，笑声却未达眼底：“陈少尹不愧是陈老大人的嫡传子孙，果然通透。”
陈觥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摩挲，仿佛在试探水温，又像是在无声地丈量杨公公的耐心。
跟老狐狸对弈，他这只小狐狸话越少越好，静观其变，对方的目的暴露越多，他的胜券越大。
“太上皇握兵，官家如坐针毡。禁军虎符、三衙调令皆需太上皇朱批，官家虽居龙椅，却如傀儡。枢密院奏事，必先呈德寿宫，再转御前，于是官家命我暗中布局，借整肃流民之名，将亲信混入其中，本打算培植亲信，借轮戍之名，调离太上皇旧部，安插亲信武官。”
陈觥微微颔首：“这一切步骤，被下官打乱了。”
杨公公顿了顿，继续说道：“官家布局本就隐秘，为了不被察觉，连军需银两也是自行筹备，这才犯了一些忌讳，叶子行、鬼楼、醉月楼被陈少尹连根拔起，如今太上皇已察觉禁军异动。此时不能再拖了，必须速战速决。陈少尹，咱家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如今天家父子猜忌，已到临界。若不能巧妙化解，这临安城恐怕……”
陈觥蓦地按住了杨公公手背，“公公……”
有些话，可不能乱说，更不能在陈家乱说。
杨公公笑意渐深，却隐隐透出一丝阴冷：“咱家知道，陈老大人这会肯定已经醒了。还请陈少尹代为转告一声，这临安城不能乱，天家颜面更要顾及。咱家虽无子孙，却有主子。只要……只要官家能得偿所愿，咱家……可以当那枚弃子……”
此话一出，陈觥神色微动，眸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钦佩和动容。杨公公深居宫中几十年，身虽残缺，倒是别有一番忠肝义胆。
依附皇权，却也忠于皇权。
送走了杨公公，此时天已微微亮，约莫着寅时已过，卯时将至。
陈觥来到祖父的房中，祖父果然没睡，正坐着等他。
他赶紧复述了一遍杨公公的话。
“真这么说，没想到以前是我小看他了。“老太爷苍老的声音很低，眼底却精光闪烁，“觥儿，杨公公深夜造访陈府有所求，他的意思肯定就是官家的意思。所以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陈觥眸色深沉，沉吟片刻后回道：“天一亮，孙儿打算先去东宫找太子殿下，请求他上奏升太上皇心腹殿前司都指挥使杨大人为太尉，架空权利。然后抛出替罪羊刘金，以其私藏兵器勾结流民谋反的罪名，命殿前司抓捕归案。同时杨公公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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