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成安呆呆看向王丛璧,掌心突然沁出薄汗。又见女郎低垂的细密眼睫蓦地一颤,他便也如从美梦中仓惶惊醒般抖了一下,思绪骤然回神。

可终究是舍不下心底那一抹妄念,良久放低了声音道:“成安无才无德,一切都听殿下的,也听……丛璧娘子的。”

“这不就成了!”

燕景璇拊掌一笑,“丛璧娘子,你可愿暂且委屈几日,为大周、为陛下的千秋福祉试此一试哪?”

王丛璧不语不言,只沉默着朝上首几人深深一伏身,好似应承了一般。燕景璇的眼里掠过一丝讽意,靖安郡主却奇怪地抿紧了嘴,而后失望似的别过了眼。

“……回长公主的话,妾身不愿。”

王丛璧的额头抵在冷硬的泥地上,声音显得有些含糊不清,她很快便挺直了背脊,跪坐在神色各异的一众人面前,昂着头重复道:“妾身不愿。”

燕景璇眉梢一挑,“丛璧娘子,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蒙皇后殿下与长公主抬爱,妾身感激涕零,可亦觉心中惶惶,受之有愧。”

王丛璧再伏身,“妾身命贵命贱,都不该加诸到旁人身上,让旁人牵扯进妾身的这桩因果之中。卢姨母顾念情分,不忍妾身与母亲流落他乡,漂泊无有依靠,已是容留我母女二人在娄家长居,娄家表哥素日里也多有照顾,妾身已然无以为报,再不能因自己的事情拖累他们了。”

“表妹,我不是为了──”

娄成安更加感动,只是话没说完,便被王丛璧打断道:“表哥为丛璧做的已经够多了,姨母也是,如今再不必将自家人的终身大事也搭进去。”

卢氏立刻拉住了娄成安,掩面作拭泪状,“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咱们可是一家人哪,一家人守望相助,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话倒是动听,只可惜掉眼泪的本事实在拙劣。卢氏扯着袖角擦拭了好一阵,也只勉强让眼尾红了少许,真是连半滴泪珠子也无。

“丛璧娘子是瞧不上?”

靖安郡主似乎笑了一下,“也是,娄家郎君的命尚不算极贵,自然也称不上绝佳之选。卢夫人,不若委屈你几日,自请下堂去,让娄家主君替儿子受此一遭,也算是不辜负娄家郎君早前说的那一番忠君之言哪……夫人脸色怎的如此难看,我与夫人说笑罢了,夫人可不要与我当真哪。”

说着,又凑近娄太后耳边,笑盈盈地说起悄声话来,前者听了几字,便再懒理会卢氏,只催促起王丛璧来──

“你虽是跟着娄家的马车来的,可说到底,今日之事起因在你。你若咬定主意不松口,咱们也不能行那逼迫之举,但若不盖棺定论,又难免留人话柄……王氏,你自己说,该怎么办?”

“妾身羞惭,”王丛璧复起身,“竟因妾身一人惹来如此风浪。身负罪,难辞咎,还请太后、皇后允准妾身出家为女冠,往后余生长居道观,祝告神明,祈福祈灵。”

闻言,娄成安脸色骤变,“表妹天人吉相,离了受过许多苦难的地方,前路如花如锦、光明灿烂,何至于枯坐道观、了此残生呢!”

“谢过表哥称赞,可真源县乃生养丛璧之地,何以能用‘苦难’二字作谈?”王丛璧的脸色冷淡许多,“这样的话,表哥往后便不要再说了。”

“成安,本宫问的是丛璧娘子,你这样贸贸然插嘴,实在有些失了礼数。”

燕景璇责怪般睨了娄成安一眼,再看向王丛璧的目光里却多出几分温和,“丛璧娘子,你自己说。”

“便请太后、皇后成全妾身吧。”

王丛璧仍是坚持。

因这话,娄太后总算抬眼打量起这个在下头跪坐了半晌的年轻女郎,眸中掠过一丝极浅的惊讶,少顷方道──

“皇后,你拿主意吧。”

如今倒是一点麻烦事也不肯沾了。

可元嘉哪里会惧,先笑盈盈地应了声是,又重新将目光投向王丛璧,“丛璧娘子想好了?”

“是,妾身矢志不移。”

“原该顺从娘子心意的,可娘子此前从未表露过自己有向道之心……”

元嘉浅浅一摇头,“予也是怕这只是娘子为了搪塞婚事而想出的无奈之举,若就此允准,或许反而会误了娘子终生。你且放心,予从不做勉强人的事情,娘子不必顾虑,听凭心意回答便好。”

闻言,王丛璧鸦睫轻颤,头也微微偏向一侧,眼角余光似乎往娄成安身上投去了一瞥。可那动静实在太过轻微,还不及被人察觉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低垂下头颅,“妾身所言,全然发自肺腑,并无有一丝勉强。”

顿了顿,又道:“贤妃娘娘方才也提到过,真源县乃老子故里,道教的太清宫也修在那里呢。妾身既是真源县人士,当也是自小熟悉、耳濡目染的,早就有虔诚问道之心了。若非……好在也不算晚。”

“殿下,妾身若命贵,便该将一身血肉奉与天神,求天神庇佑大周永享安乐。妾身若命贱,妨克了身边的亲近之人,更该入道观修行,以余生为自己赎清罪过,也为逝者悼亡。”

“殿下,这就是妾身的真心话。”

王丛璧说完最后一个字,便又恢复了最开始的模样──沉默地等待着不知是谁的又一次问话。

元嘉不置可否,“看来丛璧娘子是真的打算好了,那可定下了在哪处道观修行?”

“……不敢欺瞒殿下,妾身还不知道去往哪处道观修行,又有哪处道观愿意容留妾身长居的。”

王丛璧缓缓摇头,“从前是舍不得家中父母,更唯恐他们担心挂牵,是以妾身虽有此念,却迟迟下不定决心。后来又因种种事由来了上京,便更没有心思考虑这些了……如今想来,或许发生在妾身上的种种,不是为昭显妾身享何贵命,而只是在提醒妾身,勿要忘记一开始的寄求,早早脱世修道呢?”

元嘉听罢,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知是遗憾居多,还是可惜居多,而后敛目沉思了几瞬,道:“亲仁坊西南隅有一咸宜女冠观,乃是先代皇帝为其女咸宜长公主入道所修,此后京中凡有女眷入道,尽在咸宜观。”

说着,又看向王丛璧,“娘子若还没想好去处,不妨先入这咸宜观。待予向陛下奏禀了娘子的事,还要为娘子上尊号、修道观……如此,少不得要委屈娘子在咸宜观中住个一年半载了。”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更不曾料到元嘉会在王丛璧一事上如此轻放——娄家人今日带着王丛璧出现在南郊水畔,又借娄成安的口宣扬了命贵之名,若说只是机缘巧合,任谁都是嗤之以鼻的。

而她们明知道自己这样做,会让娄太后这位自家最大的倚仗不快,更会招来元嘉这位皇后的反感,却还是一意孤行,可见她们能从这件事里得到的好处远甚于失败之后可能的坏处。

否则何以至此?

可惜却是招不折不扣的坏棋──娄成安确实将该说的话说出口了,但偏帮的却是王丛璧,而非养育他一场的娄氏。王丛璧身处漩涡当中,却也只是听之任之,并不为自己争辩什么。最关键的燕景祁,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她们一开始便猜错了……原来,即便是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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