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连绵,每次夜里停了,白日时却又续上了,连带着整座临溪镇都被笼罩在蒙蒙的水汽之中。

过了好几日,这场雨才依依不舍地止住了。

几副药下去,晏同春这场来势汹汹的病也好转了许多,虽未痊愈,但脑子久违的清醒,不再像前些日子那般总像蒙了层雾般。

怕路上又因为旁的事耽搁,她主动提出借高府的马匹一用,好早些回到小院。

高天佑听说了,又穿着花里胡哨的衣服急匆匆赶来,眼里满是不舍。

晏同春心想这纨绔虽坏,不过坏得蛮蠢,挺能招笑,加上自己身体比之前舒服多了,面对他时态度也前所未有的好。

还让他带着自己去马厩瞧瞧。

还没走近,远远便闻见一股味。晏同春鼻子还有些堵,都能闻到,可想其他人更不会好到哪去。

更何况高天佑一个向来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要不是为了陪小娘子,怎么也不会到这种地方来的。

他捂着鼻子,脸色不太好看,“你若想早些回去,我让人驱马车送你便是。”

高府养的马不少,足足好几个棚子。虽然气味大了点,但品相都不错,皮毛光滑顺泽,瞧着便神气得很。见人来时,几匹骏马昂首跺了跺蹄子,发出高亢的嘶鸣声。

晏同春原本也想坐马车,但计较了下租马车和租马的钱,前者铁定更贵,没好意思开口。既然高天佑主动开了口,她也没必要客气了。

“那便劳烦高公子了。”她笑。

余光瞥见一匹栓了好几条绳子的枣红骏马,跟包粽子似的。她心下好奇,随口问旁边养马的小厮:“那匹马为何栓得这般严实?”

小厮见她一个年纪轻轻的貌美姑娘,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开口。

吞吞吐吐了老半天,才回答:“明明已经过了春夏季,不知怎么,近日这马却发起了情,烈性大得很。喂它时还踢伤了人,不得已,只好将它栓严了。”

“原是如此。”晏同春收回视线。

与此同时,高府门口。

朱红的牌匾经雨水淋了好些天,竟显得愈发鲜红了,好似由谁的血涂抹而成一般。

牌匾之下立着两尊汉白玉的狮子,雕工高超,栩栩如生。一双圆目更是炯炯有神,望着人时,像在居高临下审视子民一般。这狮子是花了大价钱找名匠刻的,光是立在那里,便无声彰显着主人的权势。

在临溪镇,高家便是天。

哪怕只是高家的杂役小厮,到镇上去,也是要高人一等的。

刘壮曾经也是其中一员。

可现在,他却需要站在高府之外,叩响这金漆的兽面门环。

刘壮生了张方脸,留着络腮胡,整个人倒是人如其名,高高壮壮的,望着便孔武有力。也因此,府上选了他贴身保护少爷。

高府的这差事油水可不少,本来月例就比别处给的高,在外面借着少爷的纨绔之名耀武扬威,又能搜刮出不少好处。而寻常百姓面对官老爷,自然是敢怒不敢言。

加上他胆子大、心思活络,少爷每回有什么混不吝的念头,他都是第一个应和的,还时常为对方出谋划策,平日里分得的打赏相当可观。上回在瓦子里出主意便是他。

在高府当差的这些日子,刘壮收入颇丰。

然而前几日那位京城来的俞大爷三言两语便辞退了他。离开高府,在镇上又哪去找这般待遇的差事?

刘壮的妻子是隔壁街王裁缝的女儿,在街坊邻里算是难得的娇俏美人,他苦苦求了王裁缝好些日子都未能答应。直到后来他托关系进了高府当差,王裁缝一改嘴脸,说从今以后女儿就托付给他了。

这份婚事算是他强求的,妻子王氏面对他时鲜少有笑脸,前些日得知他被高府赶出,更是成日横眉冷对。只要一瞧见他,总免不得一顿讥讽。

刘壮原本念着妻子貌美,讥讽两句也就忍了。可上回见了晏同春,得知天人是何貌,回家再看自家婆娘,往日那点娇俏竟显得俗不可耐,竟还敢给他眼色!

他自然不会反思自己有何过,只道错的都是旁人。

那俞大爷自己风流倜傥,却假模假样斥责他行事荒唐带坏了主子。那晏同春美若天仙,明明早有夫婿,却到街上抛头露面勾引别人。

依他看,这两人倒是绝配。

哼,那便叫这二人原形毕露,也尝尝他受的气!

刘壮摸了摸衣兜,确认那包合欢散还在,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笑。这玩意儿花了他不少钱,但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他便觉得值。他仿佛已经看到那高高在上的俞大爷丑态毕露的样子,更看到那天仙似的晏同春……

刘壮收起念头,将笑容调整成和气的模样,上前同护院攀谈。

护院认得他的脸,也知晓他前几日被辞退了,如今见人前来,倒是稀奇,问:“你可是有何东西落在了府上?”

刘壮往他手里塞了几两碎银,“我离开得匆忙,回去几日后才发现娘子给我绣的帕子落在了里头。你也知晓,我婆娘她本就气性大,好不容易给我绣条帕子,这样贴身的物件,总不好丢在他处。我只进去寻找,待找到便出来,不会让主子发现的。”

护院收了银子,面不改色回:“你悄悄地进去,悄悄地出来。俞大爷还在府上呢,这些日子不仅盯着公子,你们走了之后,其他小厮女使也都叫出来训了顿,可千万莫要撞上他了。”

他因着分配到护院,没贴身跟过少爷,免了这场风波。但见那么多人都被辞了,难免有些兔死狐悲。

他已经忘了自己曾经有多憎恶狗仗人势的东西,在家里铺子被人砸了时又发过多少咒,要让那些人也恶有恶报。

自从他到了高府当差,便渐渐被吞噬成了其中一份子,反过来成了混乱秩序的维护者。他听不得俞子安那冠冕堂皇的说辞,却对刘壮有着几分感同身受——千辛万苦谋得的好差事,因为别人轻飘飘一句话便丢掉了,那与从天堂落入地狱有何区别?

思及此,护院拍了拍刘壮的肩膀,只道:“改日得空,兄弟们去酒楼喝上两杯。”

“好!”刘壮回。

他放轻脚步进了府邸,绕过曲折的廊院,摸到了俞子安的住处附近。

高府种了不少花草,一年四时都有百花争艳,如今是秋日,开得正盛的是芙蓉。芙蓉颜色一日三变,晨时浅白,到了晚上,颜色便渐渐深了。

眼下天近黄昏,满树的芙蓉花开得烂漫,大团的粉与大团的红如云霞般挂在树梢。远远望去,热闹一团。

见久了不觉得,如今离开后再回来,才发觉府上连花卉都这般气派。

刘壮看着眼前的木芙蓉,恍惚了会儿。

这时对面一名眼尖的女使瞧见了他,心里一惊,快步走上前来,挡在他前头,压低声音道:“你不是已经出了府么,怎么又回来了?俞公子就住这院子,你可别去触他霉头。”

她先前便与刘壮熟络,平日里常打趣逗乐一番。加上刘壮在少爷跟前是红人,收到的打赏不少,时不时还给她买些胭脂水粉,她也愿意提醒对方。

刘壮收回视线,换了套说辞:“我这两日在家呆着,心里总不是个滋味,想来朝俞大爷认个错,再回府上继续做活。好素素,你这些日子伺候他,可能帮我探探口风?”

听到这,李素有些为难,“我平时就端个茶送个水的,加上俞公子常常往外边跑,连话都说不上几句呢。”

“近日不都在下雨么?他往哪处跑?”

李素左右瞧了瞧,没人经过,才压低声音道:“俞公子似乎有些喜欢那位晏姑娘,总往她院子里去呢。不过那晏姑娘生得实在貌美,我远远瞥见过几回,都没能挪开眼。要我说,喜欢她也是人之常情哩。”

刘壮听了,内心冷笑一声,只道这晏同春果然是个不安分的,有了夫君还勾搭别人。

他虽然这样想着,面上却不显,望了眼对方手里端着的茶果子,问:“这是要给俞大爷送去的?”

“是啊,他说喜欢,可也没见他吃过。”

“我去送吧,顺道认个错求个情。”刘壮说着,接过她手中那盘茶果子。

李素微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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