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熥?”

“你怎么来了?”

蓝玉看到朱允熥明显愣了一下,他的脚步顿在原地,目光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甚至不自觉地眨了眨眼,又定睛仔细看去,生怕是自己眼花了。

他站在那里,像根木桩似的,一动不动。他没有想到有一天朱允熥会不声不响,孤身一人,就这样来到凉国公府门前找自己,身边连个随从都没带,就这么突兀地出现了,像从天上掉下来似的,让人措手不及,完全没有任何预兆。

这全然不符合他的性格啊!这孩子以往是绝不会这样做的,他连出门都常常需要人再三鼓励,更别说独自来拜访了,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完全颠覆了他对朱允熥的认知,让他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觉得非常意外,心里直犯嘀咕。

蓝玉心中满是疑惑,不禁上下打量着朱允熥,想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不同来,想知道是什么促使他有了这样的变化,是遇到了什么急事吗?

还是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

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让人琢磨不透。

“舅姥爷,允熥遇到了麻烦事。”

朱允熥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带着几分苦涩,声音也比往常低沉了些,听起来有些疲惫,像是被什么事情困扰着,提不起精神,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萎靡,没什么活力,连站姿都透着无力。

蓝玉眉头一挑,眼神中满是讶异,这讶异并非是针对事情本身,而是针对眼前这个人,这个主动上门的外甥孙,这个他熟悉又陌生的孩子,这个突然变得不一样了的朱允熥,这个让他感到既熟悉又陌生的少年,这个站在他面前的朱允熥。

他倒不是因为朱允熥遇到了麻烦事而惊讶,而是朱允熥遇到麻烦事居然会主动找自己帮忙,这一点让蓝玉有些吃惊,甚至可以说是意外,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打破了他对朱允熥的一贯认知,让他一时之间有些难以适应,感觉很不真实,像是在做梦一样,不太敢相信,心里直打鼓。

要在以往,无论是遇到任何事情,哪怕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按着朱允熥的性子也只会是自己一个人躲起来瑟瑟发抖,把脑袋埋起来,根本不敢主动找人帮忙,只会自己硬扛着,直到扛不住为止,宁愿自己受罪,也不肯开口,死扛到底,怎么都不肯求助,倔强得很。

除非你连续追问,一遍又一遍,耐心耗尽,刨根问底,否则他是不会主动开口求助的,他开不了那个口,话到嘴边也咽回

去,怎么都说不出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发不出声音,无法表达出来,憋在心里。

因为他连求助都害怕被拒绝,怕给人添麻烦,怕看到别人厌烦的眼神,那种恐惧足以将他牢牢锁住,让他动弹不得,宁愿自己受着,也不愿意去面对可能出现的难堪,那种感觉太难受了,让他无法承受,宁愿自己默默忍受,独自承担。

蓝玉将朱允熥带入府中,示意他跟着自己走,不要拘束,就像回自己家一样,不必客气,放轻松些,自然点。

凉国公府自然是宽敞得很,府中的小路用青石板铺就,平整干净,两个人并排走都不嫌拥挤,还能空出些地方,显得很是开阔,走在上面感觉很舒服,脚步也轻快些,心情也会好些,不那么压抑了,自在了许多。

四周是郁郁葱葱的草木植被,看得出是经人精心打理过的,枝叶都修剪得整齐,透着生机,长得很好,绿意盎然,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烦恼也少了些,感觉清爽了许多,心也静了些。

人工湖和假山也有陈列,错落有致,显得很有章法,不是随意摆放的,是花了心思布置的,每一处都透着匠心,别具一格,很有看头,值得细细观赏,慢慢品味。

园林之美尽在这凉国公府上尽数体现,透着一股大气,也显示着主人的身份和地位,不是寻常人家可比,处处彰显着气派,显示出不凡的家世,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不敢小觑,心生敬畏。

朱允熥老实地跟在蓝玉身后,微微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一副顺从的模样,不敢四处张望,生怕行差踏错,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显得自己不懂规矩,不够稳重,失了礼数。

蓝玉在前领路,脚步沉稳,不疾不徐,带着朱允熥便来到了他的书房,这里算是府里比较安静的地方,适合谈事情,不会被人打扰,可以放心说话,不必担心隔墙有耳,泄露了谈话内容,走漏了风声。

蓝玉一本很少在书房待着,他更习惯在演武场活动筋骨,骑马射箭,舞刀弄枪,不过这段时间以来心情不好,反倒是整天自己闷在书房里,这建造以来就没进来过几次的书房在最近两个月倒是派上了用场,成了他待得最久的地方,几乎足不出户,不见外人,独自一人待着,谁也不想见,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不想被人打扰,图个清静。

自从那日殿试上朱煐当朝说出了蓝玉的处境之后,那句话就像一根刺扎进了他的心里,让他日夜难安,反复思量,越想越觉得心惊,越想越觉得后怕,越想越觉得前途渺茫,看不到希望,一片黑暗。

蓝玉便一

直寝食难安,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整个人都蔫了,没了往日的威风,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提不起劲来,做什么都没心情,茶饭不思。

朱标的突然去世让所有人措手不及,也打乱了许多事情的平衡,让朝局变得微妙起来,充满了不确定性,人人自危,不知道下一步会怎样,未来一片迷茫,看不清方向,心里都没底,惶惶不安。

朱标的两个儿子,朱允炆和朱允熥,无论老朱想立哪一个,都必须先杀了蓝玉,这是绕不过去的一环,是死结,无法可解,注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是命中注定,逃不掉的,是板上钉钉的事。

立朱允炆,不杀蓝玉则担心蓝玉登高一呼发动兵变扶持朱允熥登基,到时候局面就难以收拾了,必然是一场大乱,血流成河,这是皇上绝不愿看到的,也是绝不能发生的,是绝对不能容忍的,是必须避免的,是绝不能出现的。

立朱允熥,且不说以朱允熥懦弱的性子不堪大用,即便是真登基了,这般性子,朝中又无一人在权势威望能力上能与蓝玉抗衡的情况下,岂不是有了外戚乱政的基础?

那大明江山都可能动摇,这是万万不行的,是取祸之道,会埋下巨大的隐患,后果不堪设想,是**之兆,是绝对不能允许的,是绝对要防范的。

这是老朱绝对不允许看到的情况,他绝不会冒这个风险,一定会将危险扼杀在萌芽里,不会留下任何隐患,这是他做事的风格,也是他能够坐稳江山的原因,是他一贯的作风,是他处事的原则,是他行事的准则。

是以无论是朱允炆上位还是朱允熥被立为皇储,蓝玉都得死,等待凉国公府的就只有一个满门被灭的下场,绝无第二种可能,想想就让人胆寒,夜里都睡不安稳,总觉得刀悬在脖子上,随时可能落下,让人寝食难安,日夜提心吊胆,如坐针毡。

正是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才让蓝玉寝食难安,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苦思对策,却始终找不到出路,感觉自己就像笼中困兽,无路可逃,只能等着那一天的到来,那种滋味实在难受,让人备受煎熬,痛苦不堪,度日如年。

也就是近几日朱煐的异军突起,数日之内借由重开稷下学宫之名,将稷下学宫入学名额卖给商贾,十个名额卖了整整四百六十三万两被老朱封为中兴侯之后,蓝玉发现事情似乎有了转机,才稍稍振作了精神,看到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仿佛在绝境中看到了一根绳索,可以攀爬上去,有了生的可能,不再那么绝望,有了一点盼头,觉得或许还有转机,不至于

走上绝路。

只要朝廷里出现一个能与他抗衡或者超过他权势的大臣存在,那以帝王平衡之道而言,自己也就有了作用,不再是那个必须被拔掉的钉子,反而成了制衡的棋子,有了存在的价值,可以继续活下去,不必再担心**,性命或许就能保住了,不必再日夜忧心了,可以稍稍安心。

如此自然也就没有了身死之危,性命或许就能保住了,这让他看到了一丝光亮,觉得或许还能有以后,还能继续看着这大明的天下,看着它如何发展下去,看着它走向何方,看着它的未来,看着它的变化。

在有人能够制衡的情况下,留下自己的性命也不失为一种更好的选择,皇上说不定会这么想,毕竟能臣难得,杀了可惜,留着还能办事,还能为朝廷出力,还能发挥余热,还能做些贡献。

书房里,满屋子都是散乱的纸张和书册,有些掉在了地上,有些堆在桌角,显得很是凌乱,几乎无处下脚,走路都要小心,免得踩到什么东西,弄出响声,打破了这里的安静,惊扰了这份宁静,显得十分杂乱。

蓝玉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他想看书却因为心中烦躁怎么也看不进去,翻几页就觉得心烦意乱,思绪纷飞,一个字也读不进去,丢到了一边,根本静不下心来,脑子里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无法集中精神,看不进去。

他也不想被打扰,所以这书房也不让下人进来收拾,任由其杂乱,反正他也无心顾及这些,没那个心情,由它去吧,乱就乱点,眼不见心不烦,随它去吧,不想去管,懒得收拾。

毕竟在之前的想法里,整个凉国公府都要完蛋了,自己也要身死道消了,这打不打扫书房的,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徒劳罢了,改变不了什么,何必费那个力气,不如省省心,顺其自然吧,想那么多也没用,徒增烦恼,自找没趣。

朱允熥跟着蓝玉走进书房后顿时就愣住了,他没想到位高权重、向来注重威仪的舅姥爷的书房竟是这般景象

这和他想象中很不一样,甚至有些吃惊,眼睛都睁大了一些,有些不敢相信,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这不是他印象中舅姥爷该有的样子,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出乎他的意料。

“这段日子一直住在书房里,心情烦闷,东西乱丢,倒是把书房给整乱了,你别见怪,将就一下,找个地方坐吧,别站着,站着说话累得慌,坐着舒服些,也好说话。”

“不打紧。坐下慢慢说,有什么事情慢慢讲,不用着急,咱们有的是时间,不差这一会儿,慢慢来,不着急,有的是工夫。

蓝玉说着,随手拂开一张椅子上的几本书,露出椅面,笑着给朱允熥搬了一张凳子,放在自己近前,好方便说话,离得近些,听得清楚,也显得亲近,像是自家人一样,不必拘礼,不必见外。

“谢舅姥爷。”

朱允熥谢过蓝玉之后,小心地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膝盖上,姿势显得有些拘谨,背挺得笔直,一动也不敢动,像是生怕做错了什么,惹得舅姥爷不高兴,显得自己不懂事,不够得体。

蓝玉看着泰然坐下的朱允熥不由咂舌,心中称奇,这孩子确实和以前不同了,看着就感觉不一样,眉宇间少了些怯懦,多了点沉稳,有了点大人模样,不像以前那样孩子气了,有了些担当的样子,像个大人了。

他盯着朱允熥看,就好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朱允熥一般,眼神里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想知道这变化究竟从何而来,是谁让他有了这样的改变,是什么让他脱胎换骨,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变化着实让人惊喜,让人感到欣慰,让人眼前一亮。

“舅姥爷,我脸上有东西吗?”

朱允熥被蓝玉注视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衣服,担心是不是哪里不妥当,是不是沾了灰尘,或者衣服哪里不整齐,让人看了笑话,觉得自己不够体面,不够整洁,有失礼仪。

蓝玉摇了摇头,看着朱允熥笑道:“脸上倒是没东西,干净得很。只是觉着你的这胆子倒是比之前大了许多,人也沉稳了些,不像以前那样慌里慌张了,看着踏实多了,有点样子了,像个大人了,有出息了,让人看着就高兴,觉得欣慰,心里舒坦。”

“看来还是陛下深谋远虑,眼光卓然啊,让你搬出东宫和中兴侯住在一起,对你的影响倒是不小,这是件好事,陛下看人看得准,知道怎么做对你好,这一步走对了,走得好啊,真是走对了,走得太好了,走得太对了。”

“想当初你见咱可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就可劲的哭啊,看着就让人心疼,又不知道该怎么帮你,心里干着急,使不上劲,看着难受,恨不得替你受了,替你担了,替你扛了,替你挨了。”

“咱问你要不要争皇储,有什么要帮忙的,你也只会哭,一个劲地摇头,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就像受了惊的小兔子,怎么安抚都没用,怎么劝都不行,油盐不进,让人无可奈何,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束手无策。”

“现在都敢主动上门找你舅姥爷我帮忙了,很好,进步很大嘛。”蓝玉一脸慈爱地看着朱允熥,

语气里带着感慨,颇有些老怀安慰的感觉,觉得这孩子总算有点开窍了,知道轻重缓急了,懂得上进了,知道该怎么办事了,有了长进,让人宽心。

朱允熥的母亲常氏是他的亲侄女,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感情很深,就像自己的亲女儿一样,有着割舍不断的亲情,时常挂念,放心不下,总想为她做点什么,弥补对她的亏欠,尽一份心意,表达关怀。

常氏去世之后,就只留下了朱允熥这一条血脉,蓝玉自然看得重,这是常家和他蓝家共同的血脉延续,是他的至亲,是他必须要护着的人,绝不能让他受了委屈,绝不能让他被人欺负,要保护好他,照顾周全。

要说以前的时候,蓝玉对于亲情什么的看的还并没有那么重,更多关注的是权势和战功,想着如何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在朝中站稳脚跟,打出自己的一片天地,让蓝家更上一层楼,光宗耀祖,扬名立万,流芳百世。

可这两个月,是蓝玉最绝望的两个月,他甚至感觉自己都已经**一次了,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把什么都看淡了,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再像从前那样执着,明白了许多道理,看清了许多事情,知道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才是值得珍惜的,什么才是永恒的。

经历了这么一段时间之后,蓝玉忽然感觉什么权势利益,都是过眼云烟,如同镜花水月,抓不住也留不下,到头来一场空,什么也带不走,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争来争去没意思,都是虚的,都是空的,都是假的。

活着,和亲友一起好好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是实实在在的,能感受到温度的,比那些虚名实在得多,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是最珍贵的,是任何东西都换不来的,是无价的,是宝贵的。

历经生死之人最容易大彻大悟,如今蓝玉已经不再是曾经的蓝玉了,心态变了许多,不再那么争强好胜了,懂得了退一步的道理,明白了平安是福,活着就好,其他都是假的,都是身外之物,都是过眼云烟,都是虚无。

听着蓝玉的话,朱允熥的脑海里不由想起了曾经自己的离谱行径,也是不由脸颊发红,感到一阵羞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觉得没脸见人,抬不起头,想把自己藏起来,永远不要被人看见,永远不要提起那些往事,希望大家都忘记,不再记起。

如今的他性子虽然依旧有些懦弱,心里做很多事情的时候依旧害怕,可却已经能够初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不会动不动就掉眼泪,能试着把话说明白了,这就是进步,是好的开始,是改变的第一步,值得肯定,值得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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