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铭无奈地微微蹙眉:“师妹!”
南时适时在她身后关上门。顾铭看向包厢正中,那里摆着一张上满酒菜的八仙桌,桌旁坐着一个穿着书生袍头戴璞头的年轻女子,女子生着一张短圆鹅蛋脸,正手执筷子从桌上的花生米盘子里夹菜往嘴里送,方才那一句阴阳的话就是从她那生着唇珠的粉色唇瓣中发出来的。
见到顾铭愠怒,她头也不抬,腮帮子微微鼓起来,吃相非常文雅但是始终没停,不服道:“我说的有错吗?师姊自从当了官,架子就大起来了,十天半个月也不给我们传个消息。看你这身绯袍挺风光呀,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四品,可真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啊!”
顾铭深深吸了口气,郭惜还是这样,从小到大能轻而易举气死她,她用指尖揉了揉瓷白的额头,压下烦躁,道:“你约我来不止是为了阴阳我吧,说,什么事?”
郭惜停下了筷子,从书生袍的袖袋里掏出几张纸拍在桌案上,一双清澈的鹿眼直直盯着顾铭,里面盛着愤怒的火光:“这通诫书是你执笔的?”
顾铭扫了一眼:“不是我,是礼部的云大人。”
“云泽!”郭惜咬牙,“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空有一身好皮囊!上个月端州女学投票选十大美男,我还把票投给了他呢!他夺了甲等,连带着云家的脂粉衣裳都多卖出去了不少,还不都是我们端州女子买的!我们给他花钱投票,他竟然如此背刺我们!净写些让人看了厌烦的东西!”
顾铭快步走上前,拿起通诫书一目十行的扫过,通诫书写着:“谢氏方苒,不修德行,素来歼诈,又疑通歼……悖逆公婆,又害夫君……怀恨在心……于街上受三刀之刑……姜氏名燃者,一介女流,不安于室,竟敢公然办报立言……绘图露骨,文字猥亵……败坏人心,廉耻丧尽……水性杨花,恐为暗倡寮馆……”
满篇污言秽语荒唐揣测,让人不忍卒读。
顾铭将那张文书一把拍在了桌上。
郭惜道:“你也看不下去吧?为何不骂他?这是我从街上揭下来的,现在满大街全天下都是这东西!”
顾铭动了动唇:“我不知晓这篇文书,圣上并未交予我写。”
“师姊,”郭惜深深看了她一会儿,“你不如从前有血气了!从前在端州求学时,是你带着郭老师抨击旧儒学,宣扬有教无类,才让端州得以开办女学,吸引诸多女儿入学读书。你现在变得沉默,变得妥协了!”
顾铭的手猛地攒紧了。
她抓紧了通诫书,那泛黄的纸张在她手里被握出深深的印痕,她猛地抬头,墨一般的眸子紧紧盯住了郭惜,声音暗哑,反问道:“血气有用吗?当年陈将军以女子之身,召集半州老弱妇孺,凭着一腔热血投身抗击蛮族的争斗中,大小战役打了数百场,数万女兵牺牲的只剩一半!她没有血气吗?可她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封赏前夕,她遭人进谗言暗算,挺着肚子黯然退役,数万女兵就地解散,遣散回乡。他们说朝堂上有女人不好看,说女人的朝服不如男人的好做,说女兵既已为国抗击蛮族,不如再为国回乡嫁与男民,育女生男,为朝廷开枝散叶,孕育人口。同期的男将如今封侯拜相,位至三公,簪缨世代,富贵无匹!同期的女兵现在又在哪里?!”
顾铭压低声音,颤抖着问出这番话,郭惜已经沉默,久久不言。
“我不要无谓的血气,我要权力!在我拿到权力之前,一时的血气,只能先忍一忍。”
“如果你指望我因为这篇文书去指责云国师,去质疑圣上的话,不必来找我了。”
顾铭说着,站起身要往外走,郭惜也站起来,把她的袍袖拽住了。
十六岁的郭惜有些无措:“师姊,我……”
“不必说了,”顾铭闭了闭眼,“我送你回端州。”
马车车轮滚滚,越过中州大地,到达临海的端州地界。
学堂内,一个女子将一份淡黄色纸张放在桌案上,对旁边几位青年女子呼唤道:“快来,我有好东西给你们看。”
几个穿着学子服的女子纷纷围过来,好奇的拿起翻看:“郭瞿老师,这是《女报》?”
说话的女子郭瞿点了点头,她生得和郭惜有五分像,也是一张短圆的鹅蛋脸,不过年纪已到中年,眼角眉梢有些皱纹,却显得她越发沉稳渊博。
“山县黄嗣昌案听说过没?”
“黄嗣昌案?我只听说过谢方苒案,朝廷发下的告诫书上说谢方苒不修女德,与人通歼,她的丈夫才持刀砍她,她丈夫叫黄嗣昌吗?”
“正是。此案说来复杂,谢方苒并未与人通歼,案情皆因黄嗣昌为人暴戾而起。这是山县我的一位旧交传来的书信,告知我当时的真相,并寄来《女报》一封,为姜燃正名。此案发时,黄嗣昌并未饮酒,而是因谢方苒做饭稍慢不满于心,持刀砍伤于她。此案中有两位英雌,一位姓赵,是位讼师,一位姓姜,是位医师,两人为谢鸣不平上告官府,然而官府不肯判罚黄嗣昌,而要判罚谢方苒,还派人打砸了医师的医馆,又将她们合力开办的《女报》封禁了。”
“这是保留下来的一份《女报》。朝廷说它绘图露骨,文字猥亵,败坏人心,廉耻丧尽。你们看看,看它是否像传说那样廉耻丧尽。”
有青年拿起观看,看着看着,不由睁大了眼睛。
另一位青年问道:“那后来呢?两位英雌和谢方苒如何了?”
“她们合力杀了数位狱卒,逃出去了。”
“既有这事,我们为何不知道?”
“是啊,朝廷下发的公文上只写了谢方苒遭受三刀之刑,大篇笔墨都在写她如何如何惨,我竟然不知道她已经逃出去了。还有所谓三刀之刑,竟然用上‘刑’这个字,不知道的还以为普通民男有执法权呢!连个名字都不写,难不成刀子会成精自己上街捅人?!”
“朝廷?”中年女子摇了摇头,“朝廷公开的关于女子的案情,只能信一半,有时一半都不可信。”
“不说这个了,黄嗣昌的案子我会寻说书人编成故事,在各茶馆里传唱,他们想压下真相,把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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