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一把火,将苏家书铺的数年经营毁于一旦,亦叫苏积玉后半辈子清闲自得的指望彻底落了空。

衙役们只从火场里救出了些许刻版,其他珍贵的古籍藏本还有刚刻印完的近百本诗集都化作焦灰,洋洋洒洒地散在风里。

苏积玉本想拿着卫玠留下的银票,料理这场无妄之灾的后续事宜,可苏妙漪却不肯。

“爹,这银票我们不能用。若动了这张银票,便等于承认我真的是个唯利是图、用钱就能打发的女子。”

“……”

苏积玉只能作罢,就在他尚且萎靡不振时,苏妙漪已经干净利落地替他典卖了苏宅,用卖房的钱遣散了刻印工人等等。

这些工人皆是在书肆做了几年的老人,苏妙漪给了他们每人几倍的工钱,又将他们全都举荐去了集贤书院,为书院刻印教材。

安置工人们的同时,苏妙漪也在着手准备迁往临安的事宜,一切都进展得有条不紊。

所以三日后,还不等朱鹭巷的商户们从那场火里回过神,也不等苏积玉反悔,苏家的祖孙三人已经带着大大小小的行装细软,坐上了去临安的马车。

晌午的日光有些毒辣,好在官道两边树木成荫,挡去了大半。车轮的滚滚声与盛夏蝉鸣声交杂在一处,苏积玉听得烦躁不堪,苏安安却只觉得兴奋。

“姑姑,我们以后是不是不会再回娄县了?”

她怀里兜着一袋蒸饼,转向苏妙漪,“那我往后再也吃不到娄县的蒸饼了?”

为了轻装便行,苏妙漪今日穿了身窄袖白衫,配上下头的淡青罗裙,一如既往地素净淡雅,风姿婉约。

此刻她懒懒地靠着车壁,一边摇着团扇扇风,一边闭目养神,对苏安安道,“去了临安难道还能饿着你吗?”

苏安安想了想,认真道,“也不是没可能,咱们不是倾家荡产了么?”

苏妙漪唇角掀起一抹笑,“嗯。所以你以后少吃点。”

“……”

苏安安笑容僵住。

这厢姑侄二人谈笑风生,另一边苏积玉却一直没吭声,心事重重地不知在琢磨什么。

“苏老板,前面有个驿站,你们要不要歇一歇,喝些茶?”

车夫在外头扬声问道。

苏积玉尚未开口,苏妙漪便坐直身,用扇柄敲敲车壁,“正好,前面停下吧,这路颠得我骨头都快散架了……”

驿站外的树荫下支了茶摊,过路的人不少都在此处休整。

苏家三人走下马车,苏妙漪给了车夫一些茶钱,车夫连声道谢。

苏积玉在后头瞧着,冷不丁道,“你如今做事,倒是比为父妥帖多了。”

苏妙漪顿了顿,转头看他,“有我这么能干的女儿,替爹爹你排忧解难,不好么?”

苏积玉是个脾性温吞的人,这么多年对苏妙漪更是一句重话也没有过,可此刻他的眼神里却沾了些冷意,口吻更是如带刺一般,“是替我排忧解难,还是无事生非?”

“……”

车夫去停车了,苏安安看见小贩在卖吃的也跑得没影了,路边树荫下只剩下苏积玉和苏妙漪。

父女二人两相对峙。

“你爹我是不聪明,可也不是蠢钝如猪!”

苏积玉强压着怒意,“你早就想好了,不是一个人去临安,也不是两个人,而是将整个家业都带过去!”

“……”

“你假装钻研佛经,借着那些学子的口,将咱们家要刻印佛经的烟雾弹放出去,就是为了引来东街的人。那一夜,你是不是已经料到东街要动手,才提出去木兰酒楼庆功的?”

既出了娄县,苏妙漪也没打算再瞒着苏积玉。

她拨着团扇上的穗子,漫不经心道,“那流民在朱鹭巷里徘徊了数日,我与他擦肩而过,嗅到了火石的气味。入了夏,天干物燥,那一晚又恰好无风……更何况,东街只是想叫我们破财,并不想闹出人命。我何时将人引走,他们便会何时动手。”

苏积玉气笑了,“好好好,原来咱们家的家业,竟是被你和外人里应外合搞垮的!苏妙漪,你为了个男人不择手段地算计自己亲爹,你真是疯了!”

苏妙漪咬牙,“就算没有卫玠,我也不会一直待在娄县!你的那些古籍藏本,我在他们纵火前就已经收起来了,如今就藏在我的行李里,我原本打算到了临安再告诉你的……爹,凭我的本事,咱们在临安也一定能东山再起、闯荡一番天地……”

“凭你的本事?”

被人算计是苏积玉的痛处,又恰恰做这件事的是苏妙漪,于是他情绪失控地嚷起来,“你那些小伎俩也只有在娄县这种穷乡僻壤才好使。临安是什么地方,你自命不凡、心比天高,就算去了也是栽跟头!”

这话切切实实刺痛了苏妙漪的自尊心。

她的怒火倏地腾燃起来,冷笑道,“心比天高怎么了?难道要我同你一样,胸无大志,一辈子碌碌无为吗?!”

“你……”

苏积玉吹胡子瞪眼,一张脸涨得通红,“把行李和盘缠还给我!你去你的临安,我回我的娄县!!”

苏妙漪暗自咬牙,一把拽下腰间装着碎银的荷包,猛地朝苏积玉掷砸了过去。

就好像心里某个豁口骤然被愤怒和委屈冲垮了堤坝,竟带出不少曾发誓绝不触及的前尘旧怨来,她脱口而出道——

“若非你总是这幅得过且过、混日子的模样,虞汀兰会跟着旁人跑了吗?!”

林间的蝉鸣骤停,闷热的风也忽然顿滞。

荷包砸在苏积玉胸口,无声坠地。

一时间,他就好像被一箭穿心般,窒息般地瞳孔收缩,脸上的血色也顷刻褪尽。

“……三叔公,姑姑。”

苏安安折返回来便看见这一幕,她弱弱地问道,“你们是在吵架吗?”

苏妙漪恍然回神,眉眼间的锋锐尽收。

越是亲近的人,越知道如何伤害彼此……

怒意平息,取而代之的便是懊悔。

不等苏妙漪张口挽回,苏积玉已经脸色青白地拂袖转身,连行李也不要了,只拾起地上的盘缠,抬脚就走。

“三叔公!”

苏安安着急了,“三叔公你去哪儿?姑姑,姑姑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把三叔公追回来啊……”

苏妙漪心里虽不好受,可盯着苏积玉决然的背影,仍是咬咬牙,赌气道,“随他去!我就不信他真的会回娄县!”

一番争吵下来,苏妙漪头疼得厉害。茶也没心情吃了,直接回了马车上小憩。再睁眼时,天竟是已经黑了。

苏妙漪昏昏沉沉地坐直身,一张口,嗓音都哑了,“苏安安?”

车帘被掀开,苏安安慌慌张张地,“姑姑你终于醒了!”

“我爹呢?回来了吗?”

“没有!”

苏妙漪恢复清醒,眉头紧锁地起身下车。

夜色漆黑,整个官道上除了驿站附近挂着灯,方圆百里似乎都陷在黑暗中。

苏妙漪眼皮不安地跳了跳,“苏安安,叫车夫,我们回娄县。”

马车调转方向,又上了官道。

一盏茶的功夫后,苏妙漪忽地听见路边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人声,她连忙叫车夫停车,掀开车帘往外一看,竟是一支伤亡惨重的商队。

“瞧这架势,他们应当是遇见山匪了。这附近十里都归鳝尾帮,他们可是这一带山匪里最穷凶极恶的……”

车夫对苏妙漪说道。

苏妙漪心里一咯噔,不顾车夫的阻拦跳下车,直接奔向几个受伤不算太严重的人,“你们可瞧见一个穿藏蓝色长衫的中年男子,大概比我高些,一身书卷气,斯斯文文的……”

商队的人面面相觑,“可是姓苏?方才有位姓苏的书商,麻烦我们带他去娄县。我们刚走没多远,就被山匪缠住,那位苏老板大仁大义……”

苏妙漪越听越慌,甚至直接打断了那人的话,“他到底去哪儿了?!”

“他,他孤身一人去帮我们搬救兵了!”

苏妙漪呆住。

马车在官道上一路疾驰,车帘被卷了起来,苏妙漪和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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