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霏赶到天昭宗时,人间正落着如针的雨。
天际浓黑,一丝光亮也无,叫人无法窥见雨从何来、有多密,只能无措地被恍在耳侧的惊雷骇得四散奔逃,被细鞭一般的雨丝抽打得七零八落。
“钱灵根!”
手持风灯巡山的陆清光最先发现了余霏。
“三界出现了些要命的动荡,你快回家去,外边的事,有我们仙门顶着!”
他说着,就伸出被雨丝浸染得湿冷的手,要将风灯塞给余霏。
“陆师兄,不好了!紫云巅上最后一条灵脉也奄奄一息,现下宗内灵气衰微,仅靠大家体内的这点灵力根本镇不住妖狱,那些精怪就要冲下山,冲进凡世了!”
安逸满身满脸泥迹斑斑地,率一众师兄弟飞奔而来。
“快拿着。”
陆清光来不及多言,只将风灯往余霏手中一塞,便径直去接应安逸。
“别慌,咱们先去顶住狱门!”
天地昏黑间,余霏独自站在凄冷的暴雨中,借由风灯微弱的光,窥少年们势如山海的背影。
刹那间,在少年们身前,爆发出一团明亮炽热的凤火,奔涌的灵气忽地拂掠山岗。
“是炽羽上神!”
“上神显灵了!我们有救了!三界有救了!”
少年们面朝凤火、欣喜若狂。
陆清光若有所觉地回头,却见如瀑的雨丝里,哪里还有钱灵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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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了陆清光的风灯,余霏很快找进了天昭宗的丹房。
任外界惊雷滚地、山雨如洪,房内炉下的豆火仍温暖安然地跳动着。
“司金。”
余霏一眼就认出了那团神火。
神火明灭几回,似在回应故人。
余霏伸出手,神火便化作一团小鸟,跌跌撞撞地向她飞来。
小鸟落上掌心的一瞬,纳于余霏袖中的照夜碎片自行飞出,依次环绕在她身周。
与此同时,掌心火焰蹿长至房梁,继而如星如瀑泼洒直下。
熊熊火影之中,余霏瞧见每一块碎片都被热浪灼烧得通亮,也瞧见自己的手没入再熟悉不过的神力中,笨拙地效仿着司金的招式。
恍惚间,她发觉火焰从身后环抱而来,焰尖漫过她的手臂,依势化成一双纤长有力的女子的手。
焰中手掌攥住余霏的手腕,指引她完成锻剑的步骤。
余霏张大眼睛看着一切,意外、震惊、不舍、留恋……万般情绪冲湿她的眼眶,她瘪了瘪唇角,却是释然地笑了起来。
“司金。”
她故意向身后的温暖地紧紧靠去,才转过头,看着火焰中模糊不辨的司金的脸。
“我还以为你会阻止我。”
“我的阻止有用的话,我倒情愿一试。”
司金的话音空灵缥缈,似从另一界传来。
余霏笑了:“原来是你明知无用,心想还不如省下力气,来助一助我。”
司金一时没应声,只握着余霏的手笔走龙蛇,俞烧俞烈的神火里,碎片合拢,已隐隐可见照夜剑的雏形。
“其实是我接手照夜剑后,想通了一些事。”
“这些年我也想通了一些事。”
余霏转回头,专注地盯着照夜剑成形。
“不妨一起说来听听。”
“那便是——”
两位神祇异口同声。
“——照夜剑主屡屡身陨并非是神剑的诅咒,而是每一个降服此剑的人,都必有为苍生而殉的决心。”
新铸成的长剑随尾音落地而光芒大盛。
所以从来就没有什么天命,一切不过是人的选择。
尚有余温的剑柄落入余霏掌心,渐熄的神火化作纷杂星子。星子里,司金、处刑、女宿、药王曾依附在神剑碎片中的神识幻影缓步向余霏走来。
同很多很多年前一样的,五人的手再次搭在一起。
他们紧紧相贴着,司金抬起眼,环顾着四位出生入死的挚友:
“天地将倾,又到了我们五个出山之时。这次任务的领袖,是我们都异常珍爱的小凤凰。”
“必尽全力,为炽羽上神保驾护航。”
处刑目光如炬。
“小凤凰长大了,小凤凰什么都不会怕。”
女宿温柔有力。
“伤药方子我托梦给你,事毕回来记得疗伤。”
药王不甚擅长此环节地别过脸。
最后的最后,是司金。
“长路险阻,我们一起。”
她说。
司金、处刑、女宿、药王,余霏一一看过:
“我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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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什山上,承天台破碎,诸天神佛高低错落地站在废墟之上,奋力支撑垂落的天幕。
可即使是祭出了全天界之力,那天幕还是肉眼可见地向大地压去。
整座罗什山都打了寒颤般地不停摇晃,山体之上裂痕疯长。
“天孙殿下,大家坚持不了多久了。”
眼瞧着力竭跪地的小神越来越多,南极仙翁耐不住地向祝灵轩叨咕。
“我看谁敢撤退!”
祝灵轩吼出这一声,额角青筋暴起,眼尾因用力而绽裂,滚出几枚血珠。
他两手托着天幕,身后巨大的法相也用同样的姿势托着天幕。吼声落地,法相又拼劲全身力气将天幕推回一截,相身裂痕却也更细密一些。
南极仙翁万般担忧地扫了一眼他的法相。
休说是旁人,就连这位身强体健、道心执拗的小殿下也最多再撑一炷香的时间。
而这天……
遍野哀鸿里,南极仙翁长长叹气。
再有半个时辰,天界将被砸落;一个时辰后,人间将被碾做齑粉;而不过一个半时辰,鬼界连一只完整的游魂都将再找不见。
还有谁,能身负当年天帝般的救世的伟力呢?
“诸位仙友莫慌,援兵到了——”
这清亮的一声一如划过天际的一道白虹,垂头丧气、疲惫不堪的小神们眼睛一亮,齐齐扭头看来——
却只看到一个麻衣荆钗的乞丐拄着一把破剑,一瘸一拐地自罗什山破碎山路上爬来。
众神:……
还援兵呢。
简直要问问这乞丐是怎么突破天门,闯上这神山的。
南极仙翁长眉一横:“守山童子呢?这天险亡命之地,怎么将无辜之人放——”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乞丐”身周烧起烈烈通天的凤火,一时震惊得磕巴起来。
“——放,放进来的……”
凤火化作天丝,一丝一缕地织上余霏的麻衣,袖摆织作凤翼的模样,蜿蜒十里的下摆便是凤凰的尾,而她眉心一缕柳叶朱红的旧伤,更如她的神色一般艳艳如血。
凤翼之下,长剑横扫,火光通天。
“是炽羽上神!是照夜剑!”
罗什山处处回荡着惊喜的叫喊。
余霏无暇顾及旁的人、旁的事,只足尖点地,一人一剑直向浓黑最深处捣去。
她所经之处凤火翻滚,就像是竖起了一道沟通天地的赤门。
“等等我——”
感知到天幕下落休止,祝灵轩拧身便向赤门中扑去。
轰。
浓烈滚烫的火决绝又温柔地将他推拒在外。
“为什么?”
祝灵轩的眼泪和着血水扑簌而落。
他看不出难过,更多是不解震惊和愤慨。
“为什么我不能进去——”
“殿下——殿下!”
南极仙翁拼上老命扑抱住拳打脚踢的祝灵轩。
“这赤门可不是普通的凤火,那是凤凰全族的精魂。这些凤凰前辈是来接引小上神的,你贸然去闯,自然不可能进去。”
听了南极仙翁的话,祝灵轩抬起头,才发现这阴郁昏黑将死的天幕里,居然烧起了彤彤的晚霞。
晚霞缥缈绵长,一如一双双展开的凤羽,凤羽齐头并进,直向九天而去,内有长风拂落,风声像极了世间千年不曾听闻的玉碎般的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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