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慕微云想起那个潮湿的雨夜,带她从庆亭胡氏离开的人。
“是他,通议大夫的弟弟。”慕如清道,“苍川陈氏长房三子,未来要袭爵的陈抱古……”
“袭爵?”慕微云刚松的一口气又提上来了,“魏国公世子?”
“……的三弟。”慕如清叹了口气,“通议大夫是个文官闲职,品虽高,权却虚。但太子中允……你可感觉到了区别?”
慕微云敏锐地发现问题:“为什么这家的世子领了虚职,三子却是实职?”
“你说对了。”慕如清颔首,“太子中允这个职位,是皇后娘娘为陈抱朴求来的。现在,你明白他为什么要见你了吗?”
“苍川陈氏内部,意见不统一?”慕微云的目光落在来往的商贩身上,心却砰砰跳了起来,“有一部分人跟着娘娘和陛下,已经与陈家家主不是同心同德了?”
“苍川陈氏人丁兴旺,但是至今和陛下关系还算不错,就是因为苍川陈氏从不贸然染指实权。但是你看,娘娘和陈抱朴,显然觉得这不够。”
慕尘说着话,把车停在长兴坊内某处宅院。
小院幽静,院中有个青年,一身翰林打扮,束着幞头,正在苔径上漫步。三人下车时,他第一眼便看见了慕微云。
“朱颜剑主,久仰了。进来里面说话吧。”
玄青门上,赤文峰一处洞天外。
朱鹤闻进去时,发现已经没有位置了。他礼貌地问守门师兄:“您好,我和胡峰主说好,今日许我在此处静坐,为何没位置了?”
那个修士睁开眼看见是他,便叹了口气说:“去问胡峰主吧,我接到的通知就是,你的位置换给别人了。”
朱鹤闻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走出洞天去。洞外,一个小童正等着他。
看见他,那孩子也不客气,直接说道:“师兄,度尘宫本月值守的师姐要回家一趟,峰主说让你去代班。一个时辰后,他派人来检查你到位没有。”
要是放在之前,这种拖慢修行进度的事,会让朱鹤闻很伤脑筋,最后的结局大概是一边服从一边找容姝媛求助,等着师姐把他捞回去。
可是现在知道了清修的实质后,不知为何,他松了口气,笑道:“好,我知道了。”
他回屋,院里的两只仙鹤正在乱啄仙草。朱鹤闻一呼哨,两只仙鹤便展翅奔来,轻轻蹭了下他的掌心。
还有一只他自己做的青铜仙鹤,反而像是真鸟一样,扑棱扑棱飞上屋顶了。朱鹤闻进屋收拾了东西,刚要下山,就又被一位小童拦住。
这些人找他麻烦都找到定苍峰来了吗?朱鹤闻感觉头疼。
那孩子却一板一眼地说;“请师兄先等等,不必下山。九峰集议开始了,请您去一趟。”
九峰集议,为什么现在开?
那几乎是清谈大会之下,玄门最重要的会议之一。最重要的是,这个集议只能由大掌门苏一念发起,那么意思是……师父出关了?
朱鹤闻放下包裹,御剑向凌绝殿飞去。
他到时,九位峰主已经来了七位,大掌门和寒蝉子还没到。
容姝媛正坐在掌门下首,应付陈观海,见到朱鹤闻进来,连忙说:“你去接一下寒蝉子祖师,快去。别劳烦师父跑一趟。”
顺着容姝媛的目光,他看到面沉如水的胡望山。朱鹤闻知道是师姐救他,于是又拿着剑出门去。
刚走到御剑的玉台,就看见远方两人一剑飘然而至。
苏一念通身墨青银鹤,这一档蜀锦只有大掌门才能用,气派而庄重,即使在高空烈风中也只是优雅地起伏。
他怀中扶着一个清瘦的白衣人影,那人白绫覆面,正靠在苏一念肩上不住咳嗽。
朱鹤闻上去迎接,被苏一念轻轻推开了。他转身把寒蝉子扶下来,低声道:“师弟,别让我太难看。”
寒蝉子没有抬头,声音沙哑而文弱:“你只管做就是了,当着外人,我何曾不给你面子。”
苏一念便满意地笑了。大掌门的面容还在青年时代,一笑起来,那种志在必得的气质实在摄人。
朱鹤闻默默跟着苏一念进殿,看着他安顿好寒蝉子。大掌门坐在正中上席,肃然道:
“今天召诸位前来,是想问诸位,关于朱颜剑主,各位目前有什么想法。”
胡望山已经等不及了,直接拱手道:
“请大掌门务必仔细!她刚冒头就把刘百福按上刑部的案台,假以时日,不知道是要给谁下绊子!”
陈观海喝了口茶,说:“还有这次,鹤闻同去,也拦不住她啊。”
果然来了。容姝媛柳眉一竖,哂笑道:“我去了也弹压不住,莫非也要怪罪我?”
“怎么是怪罪呢,公主是斯文人,压不住那野丫头也是正常的。”陈观海笑道,“朱颜剑主,不简单呐。”
苏一念看了陈观海一眼,温柔地转向寒蝉子:“师弟,我请你算的朱颜剑主命数,你可有了?”
寒蝉子咳了两声,扶着桌案低声说:“卜算剑主大不吉,我只略看了一眼……不像是好命。”
苏一念便对胡望山等人说:“我想把她收做弟子。顶着师门,谅她也不敢妄动。”
胡望山哼笑道:“如此恩典,还要和长辈对着干,那就不懂事了。”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鹤闻在江烟门的见闻。”陈观海目光深邃,唇角带笑,“淑妃此举绝非单纯思乡,你在江烟门,跟着朱颜剑主看到了什么?”
胡望山看了苏一念一眼,又看了陈观海一眼,冷笑道:
“丹阳峰主何必如此含蓄,我直说了——关于大阵,你知道什么了?”
容姝媛刚要张嘴,苏一念便一个眼神截住了她的话头。
偌大寒冷的凌绝殿里,寒玉雕的长龙从藻井俯瞰着朱鹤闻,十二玉柱上盘旋的瑞兽也仿佛活了过来,觊觎着朱鹤闻跳动的心脏。
朱鹤闻咽了咽口水,再抬头时已经义愤填膺:
“有人贪墨灵力!各位长辈,玄门大阵被人动过手脚,现在我们收上来的灵力数量不对!请各位长辈务必彻查!”
胡望山神色一松,陈观海却立刻问道:“那你为何刚回来时不说?”
“还不是因为怕那些人,就在这大殿中。”容姝媛冷声说,“他早和我说了,我们都不敢报。谁知道心怀鬼胎之徒,是不是这里的某个人?”
“容姝媛。”苏一念不轻不重地点她的名,“说话要仔细。”
朱鹤闻则感激地看了师姐一眼,感谢她出来唱这个黑脸。
胡望山盯着容姝媛,容姝媛也硬着头皮和他对视。片刻后,胡望山轻声笑道:“好啊,公主直言不讳,是个磊落人。我等倒都是藏私之辈了。”
苏一念将茶杯搁在桌上,抬起下巴示意容姝媛道歉。
容姝媛勉勉强强道了歉,告身体不好,转身出去了。留下朱鹤闻和他们对视,一脸无辜。
良久,陈观海才悠然道:“好孩子,真是一腔年轻人的血气……你放心,我们会彻查的。”
散会后,苏一念留下了寒蝉子,把他带到殿后。
凌绝殿大殿已经足够宏伟,谁曾想后面还有一方天地。
那是除了历代掌门都无人能够踏足的地方。寒蝉子伸手拿袖子挡住脸,厌恶道:“太亮了,刺眼。”
“你眼睛还不能见光吗?”苏一念轻柔地说,“可是我现在需要你帮我。忍一忍,好不好?”
照得寒蝉子受不了的,正是苏一念此生最伟大的创造,让他稳居掌门大位几百年的星辰阵。
九百九十九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镶嵌在院中巨大的白玉舆图上,随着世间万事流转变化而更变位置。
别人的卜算都是观星,星辰阵却能比天星还早一天展现出星象。它以最纯净的灵力支撑运转,随着人事变换而更易。
据说大周亡国南渡时,苏一念观得华姓皇室的末路,于是果断把玄青门留在了北边,最终才成为新的玄门之宗。
苏一念俯下身,牵着寒蝉子的手摸到一颗明珠,低声说:“这颗代表历代朱颜剑主。你帮我看看,它代表了什么?”
“我说了,不是好命。”寒蝉子缩回手,“此星冲主星,被主星威势弹压,这你都看不懂?”
苏一念没有理会这句嘲讽,带着寒蝉子挪到另外一边:“那我们看看岳衡山。岳衡山如何?”
“居天下富庶,却不得安宁。”寒蝉子嗤笑道,“如何长久得?气数也差不多了。”
“救不得?”
“恕我直言,现在这位皇上可不是他祖父。”寒蝉子毫不客气地讽刺,“凡他要做的事,哪一件不成——你不是早就打算放弃了吗?假惺惺。”
苏一念笑道:“有你确认一遍,我才放心了。”
朱鹤闻一直跪在地上,直到众人散去,他才慢慢爬起来,拿起佩剑往山下赶去。
轮值之后,他还要去烧纸。
今日是七月十五,鬼门开,旁人都避之不及,他却并不害怕,趁着夜色离开了度尘宫。
玄青岭下是万里江的支流郁水,郁水沿岸,草莽深深,野狐哀哀。他熟练地翻过小山坡,来到他父母坟前。
当年他父亲死后,尸首和朱家其他人一起被丢进了乱葬岗,是他家邻居那位屠夫不远千里赶来,帮他父亲收尸埋葬。
那时他和母亲还在掖庭为奴,母亲也得了重病,不治身亡。等他被莫名其妙赦免、带入玄青门学艺,才有机会去宫里挖出母亲的骨灰坛,和父亲合葬。
这么草率的埋葬,朱鹤闻却一直没有改葬过。原因无他,庆亭胡氏不喜欢。
胡望山觉得他的父母太小家子气,没有延州朱氏的气度,所以不让他祭奠父母,要他学做世家子弟。
所以父母只能一直呆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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