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凝身上疼得厉害,早知这事这么难受,今日就不顺着世子了。
但心想到这,又马上顿了顿。今日这事儿是她特意的,故意的,自己想要做实的。
也许是被昨日世子娘子的手段下破了胆,也许是被琥珀那一巴掌打醒了魂儿,总之桑凝决定不再这么活。
她不要再吃别人吃剩下的菜,不要再将那些沾着高贵主子口水的剩菜剩汤浇到饭面上,不要再忍受居于人下,看人白眼随意被践踏的艰难清贫。
她要为自己的性命,自己的前程搏一搏。
若是托生成这府中大姑娘,三姑娘自然不用这样费尽心力,自有家族父母为自己的婚姻前程谋划。可既然托生在贫苦人家,那就只能自己为自己打算。
桑凝想着,与姑娘们比不得,但好在我不用出钱出力经营生计,也不用整日愁眉如何画得一副好面容,世子又这么爱我,这样也很好了吧。
于是一扭一扭的脚步都稍微轻快了些,旁边一个站在廊下的婆子看见桑凝,瞪红了眼,拿着艾草对着桑凝这边使劲儿挥打:
“平地一声雷,看我打小人儿,打死偷家的蛇虫鼠蚁,打死偷家的贼!”
桑凝一愣:“你说什么呢?”
白玉知从娘家带来的吴婆子从鼻子里喷出冷气:“惊蛰打虫,驱霉运你不知道?我打打打!”
吴婆子嘴上念叨着拔腿就向桑凝这边冲来,另一只手上竹簸箕里用来驱虫的石灰二话不说朝着桑凝就泼了出去,桑凝“啊!”地一声躲开。
一击未中,吴婆子扔下簸箕,嘴里念着“打打打!”狂追了好几步,接着就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在那儿直愣愣地瞪着桑凝,“哧呼哧呼”喘气。
“这婆子癫了吧?”桑凝往后连退几步差点摔倒。
心想吴婆子是世子娘子带来的家奴,自然是看她不惯的,又望向一地的石灰,慌张道,该不是刚才的事被这些人知道了?
她攥了攥手。
知道便知道了,这些拜高踩低的势利眼!如今我成了世子的枕边人,除了娘子的娘家奴仆可能看不惯,其余人要想再欺负我,是再也不能了!
再回头看见吴婆子拿着艾草簸箕往别处去了,桑凝想了想,也去取了些艾草清香,找清殊去。
清殊正在收拾东西,她强按住想要从这侯府后门跑掉去找萧际的冲动,虽然对萧际很是想念,可是如今换了身份,又过了这么多年,她不知道萧际会不会相信。更因为如果预想没错,安国公府如今是顾氏女做主了,作为她的仇人,她能顺利走到萧际面前吗?
正想着,只见桑凝进来走上两步按住了自己的手,“清殊你先别走,肯定还有办法。”
因为原主的缘故清殊对桑凝有着一种自然而然的好感,清殊放下心事对桑凝笑起来:“我又不是要到天边去,佛堂并不很远,以后咱们还是可以时不时在一处的。”
桑凝:“时不时在一处也不是时时在一处了。”
清殊知道这少女不舍得原主走,小姐妹们总是希望吃在一处玩在一处的,可她有不得不走的道理,于是也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桑凝和原主一起进府,一起长大,处于同样的境遇身怀同样的期望,都认定对方是自己是相同扶持的伙伴,很是姐妹情深。
当时探到清殊的鼻子发现她没气的时候,桑凝感到天都塌了一半,如今好姐妹能活生生在面前,桑凝不知道都念了多少菩萨仙人保佑。
听闻清殊要被调去看佛堂,桑凝心里一百个委屈,一千个不愿意,心里苦闷得紧,往地上一蹲,拿着艾草清香往台阶上打:“打打打!打打打!”
清殊拉起她:“你干嘛呢桑凝。”
桑凝红了眼睛:“都是那些坏人欺负咱们,明明是他们欺负人,到头来不处罚他们,倒让你受了罚。”桑凝说着哭起来:“咱们自小在一处,如今把你弄到那佛堂去,一天到头见不到个人,你闷也闷死了!”
说着转身又蹲下流着泪往地上打:“打打打!打死那些坏东西!打打打!”
清殊将桑凝拉到床边坐下,拿出手绢给桑凝抹了泪,柔声道:“你道是大娘子逼我去那佛堂的?其实不是,是我自己想去的。”
“自己想去,为什么?”桑凝诧异的看她。
清殊从桑凝手心里拿出艾草放在桌上,“若是光凭打小人就能打掉坏人,这世上就不会有坏人了。”
“我去佛堂,躲开这院子里的是非。我自己先退一步,离了世子也离了这院子,白家娘子想要折腾我就不太好找理由了。”
桑凝却说:“住的好好的,凭什么她来了,你就要走?更何况咱们又没做错事。”
清殊停了停,一字一句道:“桑凝,你忘了,咱们是奴,卖身给了人家,与她那珊瑚,玉屏,琉璃盏一样,与这扫帚,簸箕,抹布也没有不同。”
桑凝呆滞住,她一向认为谢骋待她们不一样,想着等谢骋去求大娘子,清殊肯定能留下来。更别说什么花瓶花盏……是的,只要世子去求……
桑凝急道:“清殊!你若是这样去了那佛堂,就不再是世子身边的人了,不在身边就没有原先那样亲密,我小的时候,我阿姐告诉我,男人的心容易变,总是在跟前儿的好,离了跟前就忘了。你不能走,一走以后想做姨娘就难了。”
做偏房姨娘,是她俩从前每日商量的最多的事,如何做谢骋的偏房,做了偏房以后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是她俩自懂事之后最常说的憧憬。有时说的开心了哈哈哈地倒成一团,有时候又为了争论以后谁住那个阳光最好的小院而斗气半天。
见桑凝如此不谙世事,清殊叹了一声,直来直去的问道:“昨日我被罚的时候世子不在,今日他回来了,你听见他有去求大娘子么?”
桑凝摇头:“想来是怕大娘子在气头上,过了这阵肯定是要为你出头的。”
清殊心下叹气,没人会为个婢仆与自己刚六礼迎娶回来的正妻大动干戈。
卖身为奴就与牛羊无异,不管什么样的委屈也只能做仆从的白遭受一场,这口气就是不想咽总还得咽下去。
桑凝望着东边的小花厅:“不管怎样,我们要嫁高门,做了姨娘,就什么都好了。做了姨娘,我们就堂堂正正坐在那花厅里,再不用跪着活人。”
清殊心道,莫说姨娘,就是贵门姑娘嫁做人妇后也不是人人都过得舒爽,譬如府中大娘子,嫁人前有多么灵巧机敏的名声,结婚到了这府里边儿那成箱嫁妆都补了窟窿,这笔数额巨大的财产解了侯府的燃眉之急,但也未能促使老侯爷和太夫人有所悔改。
老侯爷去世后呢,虽没了那个一直不停往外花钱的水龙头,可大娘子还是为了这阖府能持续的经营以致落得个心力交瘁。
至于大娘子的丈夫谢侯爷,上上下下都没看出来侯爷多么珍爱大娘子,敬重有余,爱惜不足,真是可惜了大娘子这个人了。
年轻少女无论在娘家多么受到父母珍爱,婚嫁后在婆家表现出来的高贵大方背后也都饱含心酸,经历自然能养出风度,可若是没这种磋磨人的经历,也少了那么多午夜痛哭。
联想到自己从前嫁给萧际后也曾有失去自由的委屈,又有失了性命的委屈,她感到心脏的位置抽得疼了一下。
岔开话题道:“你与那邹婆子打架,是不是被打伤了?我看你走路的时候不爽利。”
桑凝忽然被问及,下意识忙于隐瞒已经与谢骋共同经历了人事,抿着嘴将木质筷子递过去:“……没有,就是被咬了一口。谁知道邹婆子还咬人呢。算了,我想着咱们莫要管那些碎嘴子,如果那些话句句都听进耳朵,咱俩恐怕日日都得不了闲了。爱说说呗,他们早晚闪了舌头。”
说着又将八珍糕往清殊面前推了推:“都凉透了,随便吃一点吧。”
清殊拿筷子拨拉八珍糕里头的核桃仁儿,按理说跟在世子身旁的贴身女使都有些权力,下面人就算拜高踩低,就算要巴结主母,可对有点权力的女使总不至于当面侮辱。
想着或许是原主这部分的回忆不太完整,于是试探道:“昨日我受了罚,世子不会不给我管事的差事了吧?”
桑凝抬手去摸清殊额头:“你还发烧呢了?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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