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今朝那句轻飘飘的问话,如同锋利的箭羽,精准地刺破了慈安殿内那层虚伪的暖意,直抵最污秽的核心。

“那些签押的名字,那些落印的文书,十五年过去了,上面的墨迹……可都干透否?”

空气瞬间疑固!

深处是藏着更深的风啸!

化不开的沉水香气仿佛瞬间凝固,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肺腑上。

烛火不安地跳动,在沈妙容骤然保养得宜的脸上投下扭曲的阴影。那双精光内敛的丹凤眼猛地收缩,一丝几乎无法控制的惊怒与难以置信瞬间掠过眼底,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放肆!”刘嬷嬷尖锐的斥责如被踩了尾巴的猫般,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她三角眼怒睁,手指几乎要戳到顾今朝脸上,“康宁郡主!你竟敢在太后娘娘面前胡言乱语,妄议朝政!那些陈年旧事,岂是你一个闺阁女子能妄加揣测的?你这是对文武百官、对陛下的不敬!”

顾今朝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惊到,身体剧烈地一颤,本就苍白的脸更是褪尽血色,同那易碎的瓷器一般无二。

顾今朝猛地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单薄的肩头剧烈耸动,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那咳声撕心裂肺,带着病弱之人特有的虚弱与绝望。

“今朝!”萧明月惊呼一声,再顾不得什么仪态,扑过去扶住女儿摇摇欲坠的身体,眼中是真切的焦急与恐惧。她感觉到女儿冰凉的手在袖中死死攥着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带着一种无声的暗示。

“母…母亲…咳咳…臣女…臣女只是…只是…”顾今朝喘息着,断断续续,泪光在星辰般的眸中闪烁,是痛苦,是惊惧,更是被误解的委屈,“只是…想到父亲…想到他…不明不白…咳咳咳…心中悲苦…一时失言…绝非…绝非有意…妄议…咳咳咳…”

她咳得几乎喘不过气,示弱,有时是最锋利的武器。她将自己摆在了一个因思念亡父而悲痛失态的可怜孤女位置上,一个被刘嬷嬷‘凶神恶煞’吓得病发的可怜虫。

沈妙容眼底翻腾的惊怒在顾今朝这撕心裂肺的咳嗽和萧明月毫不作伪的惊恐中,被强行按捺下去。她不能发作。一个被病弱少女无意间戳中心事的太后?传出去,她的脸面往哪搁?

“好了!”沈妙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打断了刘嬷嬷还想继续的斥责。

她脸上重新堆砌起那副悲悯的面具,甚至带上了几分薄怒:“刘嬷嬷!哀家面前,岂容你大呼小叫!没见郡主都病成这样了吗?还不退下!”

刘嬷嬷被斥得一怔,对上太后冰冷警告的眼神,悻悻地低了头,不甘地退到一旁。

沈妙容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咳得气息奄奄,伏在萧明月怀里的顾今朝身上,语气放缓,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宽容”:“好了,好孩子,快别哭了。哀家知道你心里苦,失了父亲,又遭此惊吓。哀家不怪你失言。只是……”

她话锋一转,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陈年往事,牵涉甚广,非你所能深究。你父亲为国捐躯,陛下与哀家心中自有定论。你如今身子要紧,莫要再思虑过甚,徒增烦恼,伤了根本。”

她这是在划界限,也是在警告,到此为止!

顾今朝在萧明月怀里微微颤抖,仿佛用尽了力气才止住咳嗽,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是…是…臣女…谨遵太后娘娘教诲…再不敢…不敢胡思乱想…多谢娘娘…体恤…”她将‘胡思乱想’四个字咬得极轻,带着一种被吓坏了,急于撇清的惶恐。

沈妙容看着她这副‘不堪一击’的模样,心中的疑虑与惊怒稍稍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与掌控感。

病秧子就是病秧子,方才那瞬间的锋利,想必是悲愤冲昏了头脑的失态。不足为惧。

她脸上重新挂起温煦的笑容,仿佛方才的疾风骤雨从未发生。“这就对了。养好身子才是正经。你母亲带你离京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回来,哀家看着也欢喜。”

她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姿态优雅从容,话题陡然一转,带着不容拒绝的亲昵:“说起来,你们母女回京也有些时日了,哀家还未曾好好为你们接风洗尘。这样吧,三日后,哀家在这慈安宫设个小小的‘迎风宴’,请几位宗室女眷和亲近的夫人小姐们过来,也热闹热闹,算是正式欢迎你们归家。东阳,你看如何?”

迎风宴?

萧明月心头警铃大作!这哪是什么接风洗尘?分明是鸿门宴!将她们母女置于众目睽睽之下,在太后眼皮子底下,在那些或试探、或观望、或敌视的目光中,无异于架在火上烤!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她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太后娘娘……”

“臣女,谢太后娘娘恩典!”顾今朝虚弱却清晰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顺从与感激。

萧明月愕然看向女儿。

顾今朝已挣扎着从母亲怀里坐直了些,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已恢复了惯有的,带着几分病气的沉静。她微微垂首,避开沈妙容审视的目光,声音依旧带着气弱:“娘娘慈心一片,体恤臣女母女,设宴相迎,实乃天大的恩典。臣女与母亲,感激不尽,定当…定当准时赴宴。”

她刻意在‘准时’二字上稍作停顿,暗示自己身体虽弱,但绝不会失礼。

沈妙容满意地点点头,笑容加深:“好,好孩子。哀家知道你是个懂事的。那便这么定了。三日后,哀家在慈安宫等着你们。”

她目光扫过顾今朝苍白的面容,状似关切:“这几日好生将养着,缺什么药材,只管跟刘嬷嬷说,哀家库房里还是有些好东西的。”

“谢太后娘娘。”顾今朝再次垂首谢恩,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缩。缺药材?只怕缺的是能让人悄无声息闭嘴的毒药。

“嗯。”沈妙容慵懒地挥了挥手,“哀家也有些乏了。张福德,送公主和郡主回府吧。”

“遵旨。”张福德躬身应道,脸上依旧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刻板表情,“公主,郡主,请随咱家来。”

沉重的殿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沉水香与宝座上冰冷冷的审视。萧明月搀扶着顾今朝,母女二人如同脱力般,沿着冰冷空旷的宫道缓缓前行。张福德在前引路,步伐刻板,像一具上了发条的木偶,只留下空洞的回响。

顾今朝大半身子倚在母亲臂弯,脸色白得几乎透明,方才在殿内强撑的一口气泄了大半,她垂着眼睫,长睫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掩住了眸底深处那片冰封的寒潭。

每一步都踩在无形的利刃上。太后的“迎风宴”……鸿门宴!将她们置于众目睽睽之下,在那些或探究、或幸灾乐祸、或暗藏杀机的目光中,稍有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沈妙容要的,就是她们在压力下崩溃、失态,或者……被‘意外’!

“今朝……”萧明月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未散的惊悸和后怕,“方才太险了!沈妙容那老东西……”

顾今朝微不可察地捏了捏母亲的手腕,示意她噤声。宫道两侧高墙耸立,投下深深阴影,不知何处就藏着偷听的耳朵。她需要集中最后一点精力,消化方才殿内捕捉到的每一个细微末节。

就在她们即将拐出通往宫外的主道,经过一片相对开阔栽种着几株高高玉兰树庭院时,一阵微风拂过。

风中,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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