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忘尘一度怀疑白栖枝之所以那么倒霉,是因为在淮安没有祖荫庇佑。

等他到堂前院子里时,白栖枝早就在那儿等着了。

他刚来,就看见她手上停留了一只小小鸟。

那小东西浑圆得可爱,小小的一只,乖巧地搭在白栖枝手上,通体羽色雪白,打眼一看看不出来是鸟类,倒是冬日里被人精心搓出来的一个小雪团。

突然!

眼前的画面仿佛被无形的利刃劈开,尖锐地交错闪烁——

一瞬是此刻:春末午后的暖阳里,十七岁的白栖枝摊开的指尖停驻着那只浑圆雪白的小生灵,羽翅纤细,温顺乖巧,像是枝头初绽的柔软花朵。光晕柔和,勾勒出她此刻平静的眉眼。

下一瞬,是几乎撕裂视野的另一种景象!昏暗的天光下,十七岁的白栖枝周身浸染着说不清的暗色,仿佛是褪了色的旧画,抑或是沉入水底的剪影。

两人同样长身玉立,同样伸手轻举,可另一个白栖枝青白病态的掌心中却僵硬地托着一只……

一只满口鲜血的小白鸟。

与此同时,两位白栖枝也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

对上视线的瞬间,沈忘尘眼中所见不断交错——此刻温柔垂眸、以指尖轻托小白鸟的白栖枝,与幻境中紧握冰冷鸟尸、指节青白、眼神空茫得骇人的白栖枝——两幅画面在他视线中剧烈地交替闪烁。

暖阳、生机、轻柔的呼吸。

暗色、死寂、冰冷的终结。

两个画面疯狂地交替、撞击、重叠!

他头晕目眩,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那极致的生与死的对比,同时聚焦于她熟悉的眉眼,一时温柔乖顺,一时凄厉哀恸,叫他也分不清哪边是幻觉。

沈忘尘猛地一窒息。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幻觉中的恐怖画面仍灼烧着他的眼。

他下意识地抬手,似乎想按住抽痛的额角,将那骇人的幻象从脑中驱散。

与此同时,像是被他不稳的心绪或那未散的冰冷死气惊扰,原本乖顺落在白栖枝指尖的“小雪团”猛地一抖羽毛,发出一声细微受惊的啾鸣,慌不择路地扑棱起翅膀,瞬间便化作一个仓皇的白点,消失在高远的天空里。

“怎么了?”感受到沈忘尘身体不适,白栖枝轻声问询。

就是这一声,打破了所有在沈忘尘眼前不断交错闪回的幻觉。

他抬眸,一双桃花状的琉璃瞳死死地盯着白栖枝,喉头滚动,愣是不得言语。

庭中一时只剩风吹过荒草的细微声响。

有风吹来,沈忘尘才意识到自己是活在“当下”。

也许是昨天白栖枝被鬼附身时,他自己也莫名沾染了一丝邪气,才会看到这样令人心悸的可怖场面。

想着,沈忘尘望着鸟儿消失的方向,喉结滚动了一下,试图掩盖方才的失态。

他佯装轻松,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我是不是吓跑它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回白栖枝空荡荡的指尖,那幻象中僵冷青白的手指与眼前纤长素净的手指微妙重叠,让他心口又是一窒。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语气尽量自然,“那小鸟,瞧着很亲近你,是你家以前养的?”

白栖枝本来在循着他的目光去看那只鸟,听到声音,也渐渐收回眼,看着面前佯装镇定的人,只摇摇头,轻声开口,答:“不是。”

她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声音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最寻常的事:“我昨儿还没见过它,想来是它没有家,瞧见此地人少、清净,这才来此安顿。”

话是这样说的,但不知道是在说鸟,还是在说她自己。

话音刚落,顿了顿,又补道:“不过如果它不怕府内有鬼的话,能在这里筑巢安家也是很好的。”至少不用再漂泊。

最后一句话白栖枝没有说,也自觉没必要。

人生在世,谁还不是只小小鸟?

不过她这话倒是提醒了沈忘尘。

他又记起白栖枝昨日夜里的反常。

只是,眼前人看起来似乎并不记得昨天夜里发生过什么,贸然询问必定会惹人讶异,没准儿还会吓到她。

可对方并不想给他隐瞒的机会,当即问道:“你看起来好像有什么想要问我。”

话逼到这儿,沈忘尘也只好开口。

他微微措了措辞,斟酌着语气,方温声问道:“枝枝,你可还记得……你昨夜……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白栖枝如实回答:“找鬼。”

沈忘尘心头猛地一窒。

倒不是说他不知道她在找那个,只是方才的场景实在太过真实,真实到仿佛那个“白栖枝”此时此刻此地,就附着在眼前这个“白栖枝”身上,凝视他、窥伺他,一瞬不瞬,如同深渊。

“不过……”想到了昨晚的奇怪之处,白栖枝也不掩饰,单刀直入道,“昨日我好像找累了,在府内的一口井上坐了一会儿,哪成想刚搭上边儿眼前就突然一黑,再睁眼,就到床上了。”

沈忘尘追问道:“那你可有梦到什么?”

白栖枝反追一问:“你怎么知道我是睡过去而不是晕倒?”她顿了下,抬眼,反应极快,“你也去了?”

沈忘尘也不好遮掩:“嗯。”他略略颔首,却将事实略微扭曲,“我听芍药说你在找什么,担心你着凉,原想给你送件披风,结果刚到,就看见你已晕倒在井边。”他像是了松口气,“幸亏你是倒在地上,不然落到井里,就算是芍药也难救你。”

少时在外应酬多年,沈忘尘早已学会了说谎不眨眼的本领,就算是编纂谎话,他也能直视着对方的眼,浑身上下不露出丝毫破绽。

白栖枝见他说得真诚,自然也就信他。

不过,她还是不敢说她梦见了什么。

她又梦见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与落水那次不同,这次她没有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后覃房里,那个世界的林听澜和沈忘尘不知怎么,大发慈悲,竟将她带回了白家。

她身上仍旧锁满镣铐,一双眼被绑了布条看不见,就只能用赤裸带着伤痕的脚一点点往前探。

石子很细碎,尖锐的棱角甚至刺入她的血肉里,几乎要将她当做海中的蚌类,要与她融为一体。

倏地,她眼前的布条被解开,晚霞的金光刺了她满眼。

她的眼时红的,眼中蓄满泪水,不知是因为开心还是因为太阳太过耀眼。

如果梦到这里也就好了。

可是没有。

接下来的日子如在湖底见到不相上下,甚至较为更甚。

因为被困在屋内,她鲜少能见到沈忘尘,据说他和林听澜住在她爹娘曾住的屋子里,而她,被拴在白家只有最低等下人才能住的破旧柴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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