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带来了场霜冻,也带来第一波饥民。

柳茸亲自赈灾,临行前修书一封?给了赵玉则,一封密信。

李守仁能凭玉簪断裂处纹路看出簪头是海棠花,旁的御坊匠人未必不能看出,多问几个御坊匠人的事,柳茸不信赵玉则身为亲王查不出。

他不言明,自己便也不戳破。

此人心思缜密,是敌是友路数不清,自己于朝中根基不深,无士族依托,不与他交恶、不露锋角成为他眼中钉方是目下权宜之计。

海棠为饰的皇子仅有燕王,数年后,那株海棠会随主子登临人君开满大梁,益州城外稻田无粮,城内海棠花开。

那年的海棠、大火、饥荒、病痛化作梦魇缠她。

树影婆娑,为她带来一个人。

“你要亲自赈灾?”崔元眉心有些蹙。

他近日是真的被不省心的师弟气到了,将人重新抓回后恨恨鞭笞了顿,闻悉柳茸要亲自赈灾,更是面色难测。

赈灾是份苦差,入眼的柔荑纤净薄嫩,城外风沙干厉,这双手当真不会被吹皱?

他拦不住她高飞。

“灾情险峻,从纸面看不出实情,我想亲自走一趟。”柳茸声落,听见满身霜白的人开口。

“我与你同路。”

“公子也要去?”柳茸颇为意外,崔元伤势未好,轻易离府恐又遇袭。

崔元神情染上不解的疑困,拂了拂衣,“身为益州刺史,赈灾本就是我职责所在,有何不可?”

只一瞬,柳茸警敏地握紧袖中方正的铜印。

对啊,益州刺史还不是自己,崔元更名正言顺些,未交还的权柄在心里咚咚锤起来。

见崔元在等自己答复,她终是按下神情道:“公子伤未痊愈,先时又强行用弩,不若在府中歇息?”

“此次赈灾处我熟识,与你同去也好事半功倍。”

半晌,柳茸察觉他的目光汇聚在自己手间,握着官印的手更紧了。

“你不愿我去?”崔元问。

“我忧心公子的身体。”

他笑了,眼里蒙上一层细致揉碎的光,“赈灾调拨的人手充足,路上若生变数有人处理,况赈灾处有我的人手接应,你不必多虑。”

柳茸捻着官印,目色为难地眨了眨眼睫,绽开一缕柔笑,“公子同去可是要做万全准备的……为确保公子安危,可否容我来安排人手?”

崔元一旦下定的事九匹马也难调头,堵不如疏。

崔元颔首,与她商讨一番路线后步入庭院。

“对了。”他冷不丁侧首,眉目冷清,鼻骨傲人,柳茸的脸色肃起来,听他开口。

“前堂有刚炸的龙眼酥,你记得去吃。”

言毕,走了。

余下柳茸取出袖中物什,凝望,默观,揪揪自己搅在一起的眉心。

“柳大人,出了何事?”搬送公文的小吏唤醒她。

如从鸿蒙初开的混沌里起身,柳茸松开紧卧的手,“无事,忙吧。”

这份患得患失是何处来的?是经历过食不果腹催生的馋、幼年动荡种下的果、亦或是举目无亲的孤伶?

她思量了一夜,寻不出因果。照身帖、良籍、官印是不会生出异心的死物,且看得见摸得着,每一份都令她心安。

自己在僭越,僭越不曾有的事物,却有的确很想有。

几日后,赈灾调度备齐,一行官兵临近出发,柳茸来到车前,那身白衣已在等候。

柳茸接过他的手正色上马,这一次,她坐在了车驾前。

刺史亲自赈灾不是什么新鲜事,治国有三器:号令、斧钺、禄赏,做个闲散州官不理民心向背固然好,多少人羡慕不来,然久之无人听从号令,徒有架子。

但今岁倒是新鲜。来发粮的是位女官,村民闻风而来,挨家挨户倚着门。

到了村头,柳茸总算瞧见了崔元口中的人手——一个人跟一条拐杖。

此地闾长头发全白,杵着鸠杖,见崔元来乐开了花,无他,只因崔元曾到过此地,帮着犁了几亩地。

无奈老人眼神不好,被耷拉的皮肉与长眉遮着,时时分不清柳茸与崔元,见眼前伸来一只白皙的手,退避几步,顺着胡须两只眼弯成弥勒,“柳大人果真才貌双全。”

“阿翁,是晚辈。”崔元一出嗓,闾长耷拉的眼皮都圆瞪了几寸。

“花眼、是我花眼,你是崔娃子,那你的手咋个……”

崔元:“我天生手白,晒不黑的。”

闾长嘟哝了句,“肯定是你把活都甩给人家自己待屋里,黑死人,比女娃娃都白,正好下地帮我干点活。”

这头,柳茸随官兵在西北分发赈灾粮,那头,崔元被拉进田地帮村民除霜。

入夜,第一日的赈灾粮发完,柳茸决定去田地亲眼见见灾情,找被村民借走的崔元。

他正在田垄,一路考察了灾情大小,与柳茸嵌合起实情来。

县令上报属实,这场霜灾带走了一个乞儿,伤了数人,村西北聚集着北来的饥民,他们籍地大多不在益州,打先受灾的北地来,本地土人临时借了无人居的空屋,虽偶有抱怨,也算暂时相安无事。

然真正编户安顿非容易事,柳茸记下人数,心里默默祈望着他们能撑过将至的隆冬。

她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以及崔元的。

黑暗里升起炊烟,山歌响在夜空中。闾长摆了一桌酒菜,只等二人落座。

今夜难得丰盛,村民一同吃席,嘈嘈杂杂,流水席摆了一桌,村妇乱唱起山歌来,好不热闹。

柳茸跟着和了几声,被身旁的老媪连哄带推推上人前唱,崔元后背一凉,也被推上台来。

村民起哄起来。

“这山歌啊相互对唱才有味道。”张姨喊道,围成圈的人们连连点头。

见二人迟迟愣着,村民自行唱起来,情愫暧昧的山歌四面八方围住柳茸,只有她和崔元闭着嘴杵在中央面面相觑。

她对他苦笑,早知选二人对唱了。

崔元说自己唱得不好,要来一根竹箫相和。

他随村民盘坐在地,竖起箫身,身后山歌声远,与箫声相和,而柳茸是唯一站着的人。

柳茸学着崔元要琴来坐下弹奏,拿琴的小伙故意逗她不给,撤回三四下才给她。

意兴阑珊,柳茸饮了不少酒,抱着坛子在农妇堆寒暄,崔元半杯酒未尽潮红上脸。

闾长拍拍崔元肩头,皱眉摇头。

“柳大人说亲了没有?没有啊,长如此乖怎会没有?那有意中人否?没有孃孃给你介绍几个?”

张姨点了一圈小伙,柳茸掩唇轻笑。

老媪敲着竹杖:“你莫要折煞人家,村里那些葱头柳大人哪看得上?”

张姨转着眼珠子,忽瞧见一人,挨近柳茸指去,“崔大人怎么样?”

柳茸笑着饮下一口酒。

“哎哟,郎才女貌的啷个楞个挑嘛,方圆五百里,我就没见哪个小伙比崔大人配得上你的。”张姨欸了声,“崔大人成亲了否?”

得知崔元至今未娶,张姨恍然大悟欲言又止,悄声附到柳茸耳边,“阿茸,你老实同张孃孃讲,是不是那娃儿不行啊?”

酒洒了,柳茸咳出灼喉的残液。

“不行你跟孃孃说,孃孃这儿还有好多小伙。”张姨颇以为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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