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门缓缓被推开,玄色的衣摆露出一角,阳光也洒进来,形成一道透明的光束。
思绥闻声连忙停了思绪,蒙头装睡。
殷弘端着药坐在床榻边,停了片刻道:“起来喝药。”
思绥闭着双目,继续装睡着。
殷弘并不生气,他将白玉药碗搁在案头,而后转过身,指腹摩挲在锦被边缘,点在被边的红唇上。
他道:“是自己喝,还是朕喂你。”
他话音未落,思绥咕嘟一声,从被中钻出,她从善如流地拿起碗,顾不得嫌它苦,如壮士断腕般仰头一饮而尽。
然后将瓷碗放在案上,连忙缩进被窝中。
殷弘的脸色变幻着,过了一会儿,他才淡淡揭开被子,将思绥的小脑袋露出来。
思绥有些恼道:“我都喝了,还要干什么。”
她睁开眼看着殷弘正直视着她,忍不住瑟缩一下,缓了语气:“多谢陛下关心,妾已经喝了药,此处病气污秽怕过给陛下,陛下不若移驾别处。唔······”
话音未落,一颗硕大的漉梨块被塞进思绥口中,思绥瞪圆了眼睛,清甜的汁水瞬间在舌尖漾开,冲淡了方才药汁的苦涩。
思绥含着梨块,含糊不清地瞪着眼前的人,却见殷弘不知何时已取了个白玉碟子来,里面盛着煮好的漉梨浆,晶莹剔透的梨块,如静影沉璧落在清汤底。
“碣石的梨果然是极好的,既新鲜可口,又生津润肺。”殷弘自己也取来一片细细嚼着。
思绥一口一口将梨子嚼完咽下。
如此殷弘才放下手中的碗,他抬起头平视着思绥。
思绥耷拉着脑袋,连日的高烧令她神情憔悴,形容消瘦。
殷弘道:“你有怨气,朕可以恕你。”
思绥有些迟疑地抬起头,她如今神智恢复,不如之前那般疯魔,自然也想起那日和殷弘使的性子,她有些心虚道:“妾不敢,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为太妃祈福,也是妾身的荣幸。”
殷弘嗤笑一声,拖音极长,“是吗?思绥,欺君之罪,比之大不敬更为严重。”
思绥咬唇不肯抬头,却被他扳起,他意外软了语气。
“你知道,朕为何突然要升知微的分位吗。”
殷弘语气中带了一丝哀伤。
“知微的身子,恐怕撑不过春日了。”
思绥的心猛地一沉,像是坠入寒潭中被浸个透凉。
她怔怔望着殷弘。
“陈姐姐。”
她眼前浮现出陈姐姐的样子,她一双远山眉轻轻蹙起,汤药从不敢离口。
“怎么会这样,御医……御医究竟是怎么说的?”
思绥的声音有些发紧,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被角,锦缎的料子被捏出深深的褶皱,一道、两道也褶在她心头。
殷弘别开眼,望向窗外那株新抽了绿芽的枝叶,声音轻得像早春的霜,浅浅便化去。
“去岁去永明陵时,吐了一夜的血,那时候便已是病入膏肓,后来不过是一直用药吊着性命。到了冬日,御医说病气入了心脉,只怕是撑不过这个夏天。”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碗边缘,“她的母亲是朕的乳母。乳母因朕的缘故,无端被诛。而今她也如此短命。”
殷弘仰叹:“是朕之过。”
思绥默然。她想起自己曾经无数次歆羡过陈知微能够得到殷弘的爱重,从不用担心自己被殷弘抛弃,不像她要小心翼翼揣度殷弘的心思,可就算她如此努力总还是被殷弘忽冷忽热地磋磨着。
可如今殷弘告诉她,陈姐姐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纵然陈知微逼她去白江寺,可这些年的风风雨雨一路相伴,到了此刻只化作泪水。
她忽然觉得那些事情都不重要。
她希望她能活着。
她不肯信也不敢信。
“知微不肯让朕告诉你,朕便遂了她的心愿。”
只是,他不曾想到思绥会有这般剧烈的反应。
难怪当初殷弘自永明陵回来,欲言又止地嘱托自己要好好照看陈姐姐。原来从那时候起,他就在暗示她。
“原来她不是不要我,”思绥恍然一顿,可心中疼得发麻,“可我倒宁肯是她不要我,也不要她如此命薄。”
思绥挣扎着向门前去,殷弘拦住她。
思绥眼眶通红,她泣道:“我要去看陈姐姐。”
她见殷弘有些犹豫,直接跪了下来,“陛下,求求您让我回去见见陈姐姐吧。”
殷弘终究是颔首。
屋外下起了春雨,薄薄的雾霭将别馆遮闭住,一路回宫苑,只觉得烟云将一切锁住,茫茫之中,不见天日。
春雨潺潺绵绵,滴落在坳塘之中,溅起细碎的涟漪,一圈圈荡开又消散,像极了思绥此刻纷乱无措的心绪。
车到惊鸿殿前,她不顾虚弱的身子,当即撩开帘子跳下宫车,裙裾被雨水濡湿了边角,寒气透过薄薄的衣料侵入肌肤,可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急切地朝着陈知微的寝殿跑去。
宫人们见她行色匆匆,脸上满是泪痕,都识趣地退到一旁,不敢上前惊扰。
远远便听见殿内传来压抑的咳嗽声,一声接着一声,短促而无力,像刀子般割在思绥的心上。她猛地停下脚步,指尖紧紧攥着伞柄,冷硬的伞柄在她手中如同坚冰一般,冻得她肝胆俱寒。
那咳嗽声如此熟悉,却又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让她几乎没有勇气再往前一步。
深吸一口气,她轻轻推开虚掩的殿门,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与殿内淡淡的兰花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气息。
殿中的诸人都神情抑抑。陈知微素来得宠又待人亲和,满殿的赏赐从来都大方的与惊鸿殿众人同分,可如今自家昭仪形容枯槁,怕是命不久矣,他们哪里再去找这样好的主人。
思绥匆匆踏入,近乡情怯,她犹豫着站在三尺之外,想着如何和陈姐姐说。
却不想榻上传来极细的碎语。
“思绥?”
陈知微的眸子忽然一亮,她撑着隐囊坐起了起来,“是思绥吗?”
思绥听到这一声,再也不能憋住,她连忙快步上前扑倒在她榻前。
“姐姐。”
陈知微满是歉意地拉起思绥的手,“我都听说了,对不起,思绥,是我不好。”
思绥摇摇头,眼泪扑簇簇流下。
“姐姐,是我不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姐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却因这点小事就想不开,辜负了姐姐。是我不好······”
悔意就是这般蔓延开,她忽然那么恨,她为什么要怀疑陈姐姐。
陈知微摸了摸思绥的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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