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金娘吓得脸色煞白,便见一个凝重的身影跨入屋中。
竟然是狸奴。
“女郎要吓死奴婢了!”金娘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道,“时辰这么晚,女郎怎么过来了?”
“金娘。”狸奴轻呼了一声,目光落在满屋木箱上,眸中便涌起泪花。她细细将屋中前后打量一番,定了定心神:“有些事,娘子要帮我。”
她嗓音沙哑,难掩疲惫。金娘听得心疼,温声道:“女郎这是哪里话。只要是女郎的吩咐,奴婢便是刀山火海也闯得。”
狸奴缓缓抬眸,正色道:“这两年我母亲多承娘子照料,她向来也最信重娘子。身为人子,我在母亲身边的时日少得可怜,竟不知她身子已衰弱至此。人死如灯灭,再如何也悔之晚矣。只希望娘子多向我说说这两年的情况,也让我心中不至于茫然无知。”
金娘顿时红了眼眶:“奴婢定然知无不言。”
她定了定心神,思索道:“奴婢初入府中,恰是承平八年十月,也就是两年前。当时府上还住在老宅,夫人体格虽瘦弱,却还是面色红润,身子康健。说来惭愧,奴婢日日待在夫人身边,却也说不出她的病因何而起,从何而来。到乾宁元年春天的时候,夫人常常睡得不安稳,有时候夜里惊醒许多次,整个人神思不属。府中都以为是时节更替的原因,只吩咐奴婢好生侍奉着,可过了一个多月,依旧不见好,还是朱娘到大市调配了安神香,每日在屋中不分日夜地点着,夫人才渐渐能够安眠。”
狸奴沉吟道:“便是后来我劝母亲撤下的安神香吗?”
“正是,”金娘点点头,接着道,“用了安神香,夫人便能睡着了。可饶是如此,一时半会儿也没缓过来,三月时大病了一场。府中特地写信去金陵,女郎后来便回来了。夫人很高兴,身子也爽利了不少,但比起从前还差了一大截,好生将养着,倒也没再出什么岔子。”
“那时节我在家中。”
金娘面色有些犹豫,道:“女郎初时跟夫人一起住,后来又搬出去了。其实,夫人那时夜里还是睡不好,但不愿惊动府中,一直让奴婢瞒着。”
狸奴皱眉道:“我竟没看出。”
金娘叹息道:“女郎当时的情形,也让人揪心。夫人生怕让女郎平添烦恼,自是遮掩得很好。”
狸奴默然良久,道:“我这次回来,看到母亲又用了安神香。”
“夫人知道女郎闻不惯那味道,便一直十分注意,”金娘垂眸道,“可后来她熬不住,女郎又去了金陵,便又点上了。”
狸奴缓缓在堂中踱步。那身影让金娘不由得一晃神,她此时神情气度,已全然不是数日来痛哭颓丧的模样。
“你仔细想想,我母亲饮食起居,与府中旁人可有不同之处?”
金娘苦思了一番,摇头道:“夫人性情温和,不曾挑三拣四。饮食起居,也都是按规矩来的。”
狸奴皱起了眉头,久久伫立在堂中。
金娘也有些焦急,半晌犹疑道:“女郎可是想到了什么?”
狸奴闻言,侧首道:“从老宅时便跟在我母亲身边的人,除了娘子还有谁?”
“只有阿嫣了,”金娘想了想,补充道,“她原是大户人家的婢女,贴身侍奉夫人,尤擅长为夫人梳妆打扮。”
狸奴背光而立,面上浮起朦胧的华光。她抿了抿唇,问道:“她原是哪家的婢女?”
“西河宋氏。”
狸奴微微睁大了眼睛,浮肿的眼眶让她此刻的神情显得有些木然。
金娘担忧道:“女郎?”
“她平日里……可与朱氏走得近?”
金娘似有些诧异,迟疑道:“许是不差的。我曾见她私下摆弄些钗环,据说是朱娘给的。”
狸奴坐在矮榻上,以手拄额,闭上眼睛,周身陷入暗淡的光影。
金娘不敢打搅她,望着屋中明灭的烛火,一时有虚幻之感。
“金娘,”狸奴睁开眼,吩咐道,“把我阿母妆奁那一箱打开。”
金娘听明白她什么意思,顿时惊呆了:“女郎,这些遗物是要随夫人入土为安的……再过几个时辰便搬走,若出了什么岔子,奴婢哪有脸向夫人交代——”
“我的话,你不肯听了?”狸奴抬眸,面无悲喜。
金娘稍一愣,垂首道:“不敢。”
她负责收存柳氏的遗物,对箱子所装的物事再熟悉不过,三五眼便辨认出哪箱是妆奁,取下腰间钥匙,咔哒一声,铜锁大开。
狸奴将箱盖掀起,举着烛火仔细找寻着什么。柳氏不爱施胭脂粉黛,除非极其庄重的场合才打扮一番,平日里面容寡淡,所戴的饰物也不多。这一箱金珠玉宝,她大都从未碰过。
金娘紧盯着狸奴,见她时而皱眉时而沉思,不停在箱中翻动着,兀地眼前一亮,取出一方略显古朴的黄梨木匣。
金娘自然认得这木匣,里面装的是柳氏的发梳。
狸奴将木匣交给她,郑重道:“我还有一事要劳烦娘子。此事勿要张扬,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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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早产,折腾掉半条命,终于把孩子生下来了。
母子平安。
正逢停灵最后一日出丧,府中上下忙得不可开交,根本顾不上这对孤弱母子。午后大半人手都去往城外,偌大的宅邸空空荡荡,大白天也幽深静寂。
吴氏蜷缩在榻上,怀抱着襁褓满脸惊惧。侍女想替她照看,吴氏说什么也不答应。
阿喜还守在榻前,便劝道:“吴娘子腹中还有瘀肿,需得尽快揉按一番才是。小郎君在榻上多有不便,万一磕到碰到怎么办?”
这一段时间,阿喜奉狸奴之命,时常来看望吴氏,一来二去便熟稔起来。昨夜吴氏临盆时,阿喜一直不离左右,此刻看她更亲近几分。吴氏这才松口,让婴孩睡在摇车里。
侍女给吴氏按揉着肚子,阿喜关切道:“吴娘这身子怎么发作得这样早?算起来还有月余才到日子罢。”
吴氏面上一僵,回忆起昨晚之事,难掩惊惧之色。她犹豫一番,似乎下定了决心,轻扯着阿喜的衣袖道:“阿喜,我想见一见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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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殡的队伍到薄暮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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