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夜,来得早。
尤其是入了冬。
太阳刚一沾着西山的边儿,天色就跟一块被人用脏水泼过的蓝布似的,迅速地灰败了下去。
风也变得硬了,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在一下一下地割。
陈墨裹着一件半旧的藏青色呢子大衣,从汪时的官邸后门悄无声息地溜了出来。
他没有坐车,而是像一个最普通的下值的职员一样,混在那熙熙攘攘的、同样是缩着脖子赶路的人潮里。
七拐八绕,穿过了十几条充满了煤烟味和饭菜香气的狭窄胡同,最终停在了前门外一家名叫“广和楼”的老茶馆门口。
茶馆很旧,也很破。
两层的木质小楼被岁月和风雨侵蚀得颜色发黑。
门口挂着两盏同样是破了洞的红灯笼,在寒风中有气无力地摇曳着。
这里是旧北平的“三教九流”汇聚之地。
拉车的,卖艺的,说书的,当差的,还有那些同样是无所事事、靠着祖上那点家底混日子的提笼架鸟的八旗子弟,都喜欢来这里泡上一壶最便宜的高末,听一段同样是老掉牙的西河大鼓,消磨这同样是看不到头的漫长的时光。
这里人多,嘴杂。
也最安全。
最适合说一些不能被第三只耳朵听见的话。
陈墨推门进去。
一股子混杂着劣质茶叶的涩味、旱烟的呛味、人的汗酸味和点心渣子发酵的馊味的浑浊热气就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他没有停留,径直穿过了那充满了喧哗和嘈杂的一楼大堂,顺着那早已被踩得油光锃亮的狭窄木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人少了很多,也安静了许多。
靠窗的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那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道袍的神秘老道士正独自一人坐在那里。
桌子上摆着一盘茴香豆,一碟花生米,和一壶同样是最普通的高末。
他像一个最孤独的看客,静静地看着楼下一幕幕充满了烟火气的人间百态,仿佛与这个喧闹的尘世格格不入,也仿佛早已将这整个尘世都踩在了自己的脚下。
陈墨猜得不错,老道士果然在这茶楼。
他在对面坐了下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
老道士只是拿起茶壶为陈墨倒了一杯茶。
陈墨也只是默默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茶很苦。
像他这几个月来过的每一个日子。
“都看见了?”
良久,老道士才缓缓地开了口。
他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像是在拉着家常。
“看见了。”
陈墨点了点头。
“是个高手。”
“1855部队那种地方,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您倒是来去自如。”
“谈不上。”老道士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贫道只不过是给里面某个信了道的日本贵人,每周送一次他专门从西山上的道观里求来的丹药罢了。”
“治病的药,也是要命的药。”
“看怎么用了。”
陈墨听懂了。
他知道这老道士远比他想象的水更深。
“天津的事,都知道了?”老道士又问道。
“知道了。”
“齐燮元这个人不简单。”
老道士剥了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慢慢地嚼着。
“前清的举人,北洋的督军。在天津卫那块地界上是真正的地头蛇。汪时想借你的手去扳倒他,怕是没那么容易。”
“你这一趟是与虎谋皮,也是龙潭虎穴。”
“我知道。”
陈墨点了点头。
“所以我需要组织上的帮助。”
“而且……”
陈墨知道上一秒自己刚接到通知,下一秒老道士就出现,绝不是为了跟他讨论这些废话的。
果然。
老道士笑了,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不是情报,也不是武器。
而是一个画得极其简陋的象棋残局。
棋盘是用一张普通的草纸画的,棋子则是用不同颜色的小石子代替的。
他将那张棋谱在桌子上铺开。
“陪我杀一盘?”
陈墨看着那盘充满了杀机的残局。
红方只剩下了一个“帅”、一个“炮”和一个过了河的“兵”。
而黑方则是车、马、炮俱全,将红方的“帅”死死地围困在了九宫格的死角里。
看起来已是必死之局。
“这是?”
“这是我们在天津的局。”
老道士指着那盘棋缓缓地说道。
他指了指那个孤零零的红“帅”。
“这是我们在天津一个最重要的人。”
“一个被捕的同志,代号‘账房’。”
“他掌握着我们在整个华北地区所有的地下经费的账目,也知道我们安插在日伪内部好几条重要的暗线。”
“他现在就被关在齐燮元那个治安总署的秘密水牢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又指了指那个过了河的红“兵”。
“这是你。”
“一颗无足轻重,却又是这盘棋里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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