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那XX(中)

权志龙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无力过。

这种什么都做不到,甚至是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对他来说,已经太陌生了。

就算是在练习生期间,他也很少为自己的能力不足而感到挫败。

因为在权志龙的人生里,他每个阶段都尽力在自己所在圈子里做到最好,练习生期间能出个人单

曲,能有自己的后援会,出道之后迅速成为制作人和团队灵魂,成为了韩国开辟爱豆制作人与爱豆时尚的先驱者,他一直都是佼佼者。

在权志龙的人生里,他真的需要苦恼的事情,从来不在他的专业范畴内。

在G-Dragon这个身份里,他付出的是日以继日的钻研和创新,也付出不眠不休的创作和日复一日的

排练,舞台上的汗水,被透支的精力,透明的人生和荡然无存的隐私。

他苦闷于这里面产生的烦恼,也因此生出许多隐秘的虚荣和快乐——被凝视、被窥探、被狂热的追

捧也被残忍的诋毁,都是他人生剧本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但此刻,他体验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

在来到江留月的身边,冷静的为她拿来衣服手机,帮她打理好一直到送她去医院,权志龙都将事情

处理的丝滑顺畅。

这孩子明显受到了惊吓,即使去拿衣服和手机的这短短的间隙,她都用一种像是要被抛弃的委屈的

表情看着他,在穿衣服的时候因为疼,瘪着嘴哽咽着说‘哥哥,我好痛’,她湿漉漉的小脸蛋蹭着

他,像是小猫咪湿漉漉的鼻头。

她紧紧的攥着他的手指或者衣角,胆战心惊的依附着他,生怕被抛下一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

不眨的看着他,像是怕他消失。

她说起话来颠三倒四,一会儿说‘志龙哥你这样来了韩国那边怎么办’一会儿说‘被拍到了就完

了’一会儿又说‘哥你别走,我害怕’,最后什么都不说,也不肯开车,将他的手臂搂着怀里靠在

他身上抽噎。

权志龙就耐心的哄着她,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一切,眼前的小孩根本对什么‘梦游廊’一无所

知,贸然解释只会拉长战线,而显然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赶紧去医院得到救治。

他发现自己能触摸到实际上存在的物体,但无法触碰除了江留月之外的所有人,于是叮嘱江留月注

意事项。

说了好一会儿,那小孩就在昏暗的车厢里眼睛湿润的看着他,眼圈和鼻子红红的,像是不知道自己

身上疼了一般,呆呆地看着他。

“打起精神来,塔伊啊,我们得去医院。”

权志龙心里软得像是棉花,他凑过去亲了一下江留月的嘴唇作为安慰,那孩子才像是反应过来一

样,猛然后退一下,慌乱的按下了汽车的启动键。

车窗外是陌生的景色,权志龙的注意力难免被分散开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江留月身上那些他所熟悉的样子如同水波一样缓缓消失,她还带着泪痕的脸上

是他不太熟悉的紧绷表情。

在去医院的路上,江留月一边小心开车一边用蓝牙打电话,她说的是中文,权志龙听不懂,只是从

语速和语气判断,她很严肃。

手机屏幕被磁吸在空调口,权志龙能看到上面跳跃的名字,好在,名字的汉字,他总是认得一部分

的。

首先是金优,江留月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他都没接,她的情绪很明显受到了一定影响,表情出现了

些许的不耐烦。

然后是一些权志龙没有印象的名字,江留月语速很快,电话那头的对话也大多简洁,待汽车开到了

地下车库,已经有医护人员推着轮椅与拖车一并待命了。

“辛苦你们了。”

江留月已经不喊疼了,她甚至尚有余裕的跟医护人员说了新年好,然后是一大串权志龙听不懂的

话。

医护人员一边和她讲话一边打开车门将她搀扶出去,江留月的脚只是有些瘸拐,因此她选择了轮

椅。

权志龙如同幽魂一样跟了过去,除了江留月,谁也看不到他。

——甚至,像是江留月也看不到他一样。

她只顾着和医护人员交谈,然后迅速被推到了各种医疗室里面进行各种检查,江留月一直皱着眉,

她好几次下意识使用伤手,然后疼的龇牙咧嘴,护士于是帮她上了束缚带,她嘶嘶的抽着冷气配

合,脸上没有血色,下嘴唇被咬出齿痕。

一定很痛。

权志龙想,他好几次忍不住伸出手想扶住江留月的肩膀,但江留月身边医护人员来来往往,他又能

碰到实物,为了避免引发不必要的混乱和麻烦,他只能暂且退开。

“塔伊、塔伊,哥哥在这。”

权志龙试图说了两句话,然后他发现江留月根本没有反应。

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江留月也看不见听不见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那不是她没听见。

是江留月已经痛到分不出注意力给他了。

医生在轻轻活动她受伤的地方来判断病情,江留月疼的弓着身子防御性的紧绷身体抗拒这种碰触,

她额头鼻尖上都是冷汗,张嘴说话的声音都是哑的。

结果出的很快,江留月当场喜提了一个脱臼复位,她表面镇定,实则哆哆嗦嗦的被护士给扶上床,

很小声的问能不能打个麻药。

医生说不行,这种复位需要身体立刻给出反应,江留月顿了一下。

权志龙以为她要耍赖。

她最是耍赖。

练习生的时候,她为了一块羊羹跟哥哥们打闹一脚踩空了楼梯而拉伤了脚踝,当时医生也是让推拿

按摩,江留月当时哭得眼泪鼻涕糊一脸,抱着他的胳膊求他说不要做这个,说她会多吃肉让自己的

脚赶紧长好。

“求求你了哥哥,呜呜呜呜,求求你了,这个看起来太痛了我好害怕医生不小心把我的脚弄断了怎

么办。”

江留月哭得肝肠寸断,然后被哥哥们一个按着脚一个按着脑袋的送到了医生面前。

医生只是戴上手套,江留月就嚎得像是已经被开膛破肚,按着她肩膀和脑袋的权志龙甚至觉得自己

耳鸣了。

她哭着闹着要换医生要换医院说自己一点儿不疼了已经好了,韩语混着汉语哇哇的哭,医生碰一

下,她就跟被电打了一样哆嗦个没完。

待到真开始了,江留月把汗湿的脑袋拱在权志龙的肚子上哭,哭到干呕,权志龙那件衣服上全是她

的口水眼泪和鼻涕,给权志龙恶心得不轻。

她甚至因此跟哥哥们结仇,好几天眼睛都是红红的,拄着拐杖哒哒哒的从他们旁边路过的时候故意把拐杖敲得很大声,像是一只在疯狂跺脚的兔子。

江留月不耐痛,她也怕痛,打针吃药也是能躲就躲,权志龙养她别的都好说,就是这个看病,那跟

养个七八岁小孩差不多,连哄带骗加恐吓最后还要被发脾气的小孩又掐又咬才能勉强达成目的。

就连他们关系最差的时候,闹分手的时候,江留月叫嚣着不要他管的时候,只要轻轻一碰她发炎的

智齿,她就立刻老实,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和威胁。

这次从楼梯滚下去伤成这样,权志龙已经做好了江留月在医院大闹一场的准备了,因此江留月乖乖

躺下去,甚至主动深呼吸放松的时候,他都怔住了。

医生尽量轻柔,但很明显这次应该比年幼时的脚踝拉伤更严重,江留月刚开始还忍得住,到后面就

忍不住了,被摁住关节的瞬间,她近乎凄厉的叫了一声:“妈妈——!!!!!”

权志龙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想上去,偏偏江留月身边围满了人还有一个操作用的工具车在旁

边。

他往前走了一步,正好江留月疼的涣散的眼神对上了他。

江留月有些恍惚的看着他,忽然很委屈的瘪着嘴,从尖叫变成了带着哭腔的嘟囔:

“哥——我胳膊疼——腿也疼——哪里都疼……”

她乱七八糟的说韩语,周围谁也听不懂,权志龙听得懂,急得汗直冒,自己眼圈也红了,只能用言

语安慰:

“塔伊,塔伊,哥哥在呢,不疼不疼,我们就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坚持一下,哥哥就来抱你。”

江留月呜呜叫,她一下子又变成很委屈的小孩,眼泪珠子簌簌的往下掉,护士拿了纸巾给她擦汗擦

泪,她又用好的那只手抓着护士的手腕,带着哭腔叫妈妈,妈妈,你让医生别按了,妈妈我痛。

护士都被她给惹得要哭,怜惜的给她擦汗擦泪,将她汗湿的头放在自己的手掌上面,让她不要和医

生的力气对抗。

一场推拿下来,江留月出了一身大汗,医生让她活动看一下推拿结果,她下意识的看向权志龙,嘴

巴都要咧开哭了又自己忍住,哭丧着脸听医生的话活动。

刚推拿完复位的关节传来疼痛,她皱着眉闭着眼睛努力的忍,湿漉漉的睫毛都沾成一绺一绺的,苍

白的脸被咬的发白的嘴唇,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权志龙总算是找到机会跑到她跟前从旁边把人搂住,他用大拇指给她擦眼泪,另一只手给她顺气,

说塔伊好棒,我们宝贝真厉害,这么痛都坚持下来了。

江留月眼睛还没来得及睁开,护士过来搀扶她,护士的身体穿透权志龙的身体,权志龙像是被什么

东西给隔开了一样,迅速消散又迅速凝结。

他不甘心的试探,发现就像是为了抹平他存在于这里的不合理一样。在有人碰触江留月的时候,他

碰触到江留月的优先级就会降低。

于是他只能在江留月痛得一个劲儿吸气的时候袖手旁观。

权志龙刚开始还出声安慰,但很快他发现江留月必须得集中精神听护士和医生的话,所以最终,他

选择了安静的待在旁边。

好容易等检查结束,江留月可以去病房休息,她的手机又一刻不停的炸了起来。

江留月勉强点开屏幕,却被推送的新闻气的眼前发黑。

‘江明月负伤住院’和‘江明月经纪人夜店豪掷千金开玩趴’两条热搜一上一下,屁股后头都跟着

一个【爆】字。

金优的电话也终于打通了,他语无伦次的说话,可能是习惯问题,他使用的是韩语,这让权志龙也

听到了通话内容。

他结结巴巴的辩解自己是因为要和资方谈合作才去进行的‘商业应酬’,不知道怎么会被拍到还和江留月受伤的新闻一起爆出来。

江留月一边听一边用手揉自己的眉心,揉得眉心中间都是通红的。

“给你二十分钟滚过来。”

她冷淡的打断了金优的话:“别再说任何废话了。”

挂了电话之后,江留月按铃让护士借了一个平板给她,然后开始快速浏览舆情,越是看,她眉头也

是皱得死紧。

权志龙看不懂,但也觉得不妙,他想要安慰她,但江留月根本没有心情听任何安慰,而是一个个电

话往外打。

此时是新年,她身边的工作人员大多回乡和家人团聚,只有极少数留在这座城市,她只能竭力调

配,快速处理因为金优那档子事儿爆发的舆情。

处理完了舆情,江留月还要挨个回复那些关心的电话和短信,明明已经很累了,但是有的电话打过

去,她还要强打着精神和对方开玩笑,约吃饭约见面约下次一起录综艺。

在这个过程里,江留月一直都是紧绷的,她一边说话一边飞速在便签纸上写什么,受伤的手是右

手,她左手写字颇有些笨拙。

权志龙想替她写,都不知道那些弯弯绕要怎么记录,他最后只好用手按着便签纸的边缘,不让它翘

起来。

——好荒谬的行为。

“你还会用左手写字呢。”

在间隙中,权志龙找到了搭话的理由,强带着笑容说。

“嗯,之前拍武打戏的时候拉伤手腕了,所以就练了一下左手字。”

江留月随口说道。

“什么时候……”

权志龙还想说什么,江留月的手机就又响了起来,她立刻按下接听,然后用欢快的声音开始和电话

那头的人说话:

“啊,姐,嗨,我没事,真没事……”

事情比想象中的难以控制。

金优的这个新闻,真的出的太寸了。

先是江留月受伤被目击,大过年的一个顶流女艺人忽然孤身一人进了私立医院,这么一行字,就足

以让人脑补出许多了。

金优和两个平时就玩的花的纨绔在夜店的图立刻紧跟其后,这两个新闻一前一后,搅和在一起,便

无端联想出来许多令人作呕的猜测。

有说江留月是被谁谁谁玩成这样的,有说她是做了谁的小三被正房打的,也有说她是被经纪人送给

了谁奋力反抗才导致受伤的,也有说她精神出了问题自残的……总之打开社媒,什么说法都有。

江留月只能用自己仅存的好手来处理这些事儿,用自己因为药物而昏沉的脑子来发布指令,待到处

理完了,又要自己刷新社媒去看舆情。

她忙的时候权志龙一直在旁边看,他对这些不了解,就算听懂了也插不上手,只能看着江留月紧绷

着脸如同机器一样下达一个个指令,就连劝她‘休息一下’这种话也说不出来。

他作为兄长和前辈的游刃有余,在这一刻,消失了。

这里是他完全不熟悉的国家,有着他完全不熟悉的制度,眼前的江留月,也是他完全不熟悉的样

子。

江留月在韩国的时候,总是像个小孩子,他大包大揽了这孩子的一切,从事业到生活,他对江留月

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也有着绝对的掌控权。

眼下的一切,显然都不在他的控制之内。

江留月在韩国的时候,她认识的人,权志龙没有不知道的。

她的朋友们,也没有不知道权志龙的。

但此刻,听着她熟络的话,权志龙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好,甚至有着想要从这个房间里暂时离开

的想法。

他站起来,想走开,又忍不住转身,回来坐下,死盯着江留月手背上不断摇晃的输液线,他叹了口

气,轻轻地伸出手按住了她的手背,让她不要乱动。

江留月被碰到的瞬间几乎是反射性的抽回手,回头看到了权志龙,她又怔了一下,说话说了一半都

忘记继续说下去,好一会儿才“啊啊,不好意思”的接上对话。

她的手很冰。

房间里明明开着暖气,可她的手还是因为不断滴入身体的药物变得很冰。

眼前的一切与让他痛苦的记忆重合。

他试图做点什么,但最后能做的,也只有将他的手掌覆盖在那只冰冷的小手上。

好冷啊。

塔伊。

你的手为什么总是那么冷呢。

权志龙变得安静下来,他自己知道自己什么都干不了之后也不添乱,江留月现在要处理的问题又多

又棘手,金优很快赶来,江留月都没时间训斥他,而是立刻安排了一堆活让他立刻去执行。

权志龙于是像是看默剧一般的看这一切。

金优刚干了蠢事,这会儿在尽量伏低做小,江留月让他干嘛就干嘛,两个人用韩语对话,但权志龙

也听不懂。

因为他们之间太熟悉了。

江留月都不说完整的话,也不需要将一件事儿掰碎了告诉他,只是简短的几个单词说来说去,甚至

有时候只是一个眼神和一个手势。

不多时又有工作人员来了,病房变成了战场,而权志龙是纪录片的观看者。

没有字幕。

没有解说。

只有江留月受伤的手臂上没有绑好的纱布散落下来,随着她身体的晃动微微地摇摆。

权志龙想要为她绑好这条纱布,他捡起纱布凑近了一些,江留月就探身去看工作人员手里的笔记本

电脑,那条纱布就像是一只白色的蝴蝶。

倏然从他手心飞走了。

一场令人筋疲力尽的工作之后,江留月在护士的警告下让工作人员去附近酒店开房间待命,又让金

优出去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这才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边假寐一边打点滴。

护士离开之后,江留月才睁开眼,她眨了眨眼,四处看了一会儿,然后目光落在床边的权志龙身

上。

她用有些好奇,又有些迷茫的眼神看着权志龙。

两个人都没说话。

江留月皱着眉,露出有些苦恼的表情,她用手艰难的摸索着手机开始打字,调到网络页面搜索权志

龙,画面跳出来,是权志龙昨天在韩国出席某个奢侈品店的开幕仪式,他看起来比眼前这位要圆润

一些,白皙一些,头发也要长一些。

她将手机慢慢的举起来,在权志龙面前来回的比划。

啊。

可这怎么看,都是如假包换的权志龙。

“塔伊。”

权志龙一开口,江留月就打了个哆嗦。

她睁大了眼睛,然后用好的那只手,掐了自己的脸颊一下,然后疼的嘶的抽了口气。

江留月:“……还真不是做梦啊。”

她还以为自己那一下真给摔出走马灯了呢。

其实江留月这次从楼梯上滚下来伤得不轻,但主要是手臂脱臼、手掌骨裂,这是因为她摔下来的时

候下意识的用手臂挡住了自己的头,除此之外还有脚踝轻微扭伤,身体部分软组织挫伤等,只需要

静养就能好。

至于为什么当时她躺在地上动不了到以为自己要死了,那纯粹是因为她已经两天没怎么好好吃饭,

低血糖和贫血在这个时刻给了她致命一击,她没有力气在这种受伤的情况下自己支撑起来,强烈的

眩晕和疼痛自然让她觉得那已经是人生走马灯了。

现在想起来,还怪羞耻的。

“怎么了?”

可能是她的表情太暴露想法了,眼前的权志龙用带着点奶音的软糯韩语问到,漂亮的琥珀色眸子里

只有疑问和无奈。

江留月在‘这个世界上有鬼’和‘我果然因为压力太大得了精神病’中间来回徘徊,最终选择非常

努力的抬起自己的脚,用脚趾头夹了一下这个人的腿。

对方疼的抖了一下。

诶。

有血条。

那就好。

江留月松了口气,然后又忍不住有点心虚,可能是觉得之前的走马灯太矫情太中二了,这会儿生出

了浓重的羞耻。

事到如今,她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了。

“我、我想吃水果。”

江留月说。

私人医院的病房是有果篮的,权志龙看了一下,挑了个她喜欢的橙子,拿着水果刀,坐在床边开始

给她剥橙子。

江留月有一些奇怪的小癖好,比如橙子不吃切的,要吃剥的,用水果刀把最外层的皮削了,再用手

一点点撕掉白色的部分,露出黄澄澄的如同橘子瓣一样的橙肉,最后再沿着橙子的生长线剥成一瓣

一瓣的,这样吃才会完全不脏手。

她不爱麻烦别人,就喜欢麻烦她哥。

权志龙早就被训练出来了,不多时就把橙子削得不见一点橙皮,也不露出一点果肉,只是他指甲

短,撕白膜要撕好久。

权志龙拿了个一次性纸杯给她放剥好的橙瓣,他心里有事儿,这会儿借着这种不需要思考的活儿想

沉淀一下思绪。

可有人等不及。

江留月以前是躺在权志龙腿上,剥一瓣就要啊啊的张开嘴巴,像是小鸟一样要喂一瓣,吃完了就立刻再啊啊张嘴,有时候不耐烦了还会吧唧嘴催促她哥快点。

她这会儿也等不及,于是她又用脚趾头夹她哥的腿肉,权志龙忍了两下,还是被惹烦了,从纸杯里

拿出一瓣塞到了她嘴里,这时候正巧门口有响动,他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橙子,还不忘将位置摆放的

像是江留月放下的那样。

……他甚至有一种隐秘的心虚和仓促,就像是个小偷一样慌乱的隐藏着自己的踪迹。

门开了,龚池和两个秘书捧着花来了,金优在旁边跟着。

江留月很轻微的‘啧’了一声。

金优现在是越来越不会办事了,怎么连个人都挡不住?

但她确实不能给人赶出去,好歹这也是明面上的老板,她受伤住院,人家来看望,也是天经地义的

事儿。

龚池和她说的话就没什么可聊的,无非是假惺惺的商业关心,自从那部古偶剧捧红了卫邛,公司里

早就是两相抗争,待到她拒绝卫邛的再次捆绑选择了柳知聿,她和龚池之间的隔阂就更明显了。

这些年,龚池不是没有释放过友好信号,但江留月没有什么要和龚池‘重修旧好’的意思,这么几

年她早就看明白了,龚池当年签下她无非是想挣一笔快钱,借她的名义去搜刮一番资本,却没料到

她竟然就此站稳脚跟不说,还如今把持住了公司的大部分话语权,龚池眼里的她早就从摇钱树变成

了竞争对手,此时来,搞不好是趁她病要她命来的。

“……趁这个机会,你得好好修养,就是可惜了,v杂志的那个封面拍摄本来定的是下周吧,这下

子不知道要怎么跟人交代好了,我看不如就让雪婷替你跑一趟,总归是一个公司的,就当你照顾小

师妹了。”

呵。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江留月冷笑了一声。

雪婷全名叫黎雪婷,人如其名,是个走‘清冷’系的大美人,刚出道一年半的时间,人气之前不温

不火的,龚池从去年开始砸钱让黎雪婷和她打擂台,打来打去忽然就跪下开始叫师姐蹭姐妹情百合

香了,江留月和柳知聿年前刚杀青的这部电视剧里,还硬是把人塞进来演了个讨喜的女三号。

至于为什么不去演女二号,纯粹是女二号和江留月的那个角色武打戏份都特别多,黎雪婷没有舞蹈

基础又不肯吃苦,试了两场戏差点把导演班底都给得罪完了,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

开年春这部戏就要上了,下个月就要开始在各大社媒铺营销,黎雪婷还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成绩

——得奖或者新作品都赶不上了,也就杂志封面能捡现成。

龚池说着话,江留月则把她哥刚才剥剩下的橙子直接掰开往嘴里送,酸甜的汁水驱散开药物在口腔

残留的苦涩,她抬起眼看着龚池,微微一笑。

“那怎么好意思呢。”

江留月慢悠悠的说。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龚池以为她答应了,接了话茬才意识到不对劲儿,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

僵住了。

江留月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笑,慢悠悠的把橙子都给吃了,看着龚池表情要崩坏了,才笑着说:

“这种不好意思的话,我不好意思去跟主编说,谁好意思去,谁就去好了。”

这场谈话不欢而散,江留月不点头,这个封面黎雪婷还真抢不走,V社又不是傻子,把江留月印杂

志以上,那是给杂志贴金,黎雪婷印上去,那是杂志滞销,这其中的亏空没人补,新上任的主编的

业绩没人填,那还能放什么,放龚池那张不值钱的老脸吗?

龚池很不高兴的走了,金优去送了他们,又折返回来,问江留月要不要吃什么。

“你怎么拦不住人啊。”

江留月根本没心情吃东西,她皱着眉问金优:“我又没有安排你别的活儿。”

金优张嘴想辩解,最终又闭嘴了。

他之前搞砸了几次差事,每次用的借口都是因为他在忙着处理别的工作,江留月是一个很不喜欢和

人争辩的人,因此这几次也就轻轻放下了,这会儿江留月一下子把这缺口堵上了,他实在找不出什么借口。

他是不愿意示弱的,所以就那么干巴巴的沉默着。

“你走吧。”

江留月揉了揉眉心:“让新哥来守。”

吴新是江留月的保镖负责人,因为是部队上退下来的,因此很有几分死心眼,铁面无情,正适合守

门。

只是此时正巧是新年假期——今天甚至都才初四,江留月不想打扰吴新和家人团聚,才让金优来

守,结果事实证明,这人根本就靠不住。

“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在医院……”

金优试图说什么。

“我一个人的时候多了。”

江留月冷淡的说道,她捏着水果刀把玩,刀刃咔咔的磕在瓷盘上:“刚来医院的时候,我不就一个

人都把事儿做完了? ”

金优立刻就闭嘴了。

他走了之后江留月的心情就变得很差,一直在用刀胡乱切东西,权志龙从她手里抽走了水果刀,又

拿了个苹果,给她切小兔子。

权志龙的手很巧,会编辫子,会抓娃娃,会用纸巾卷玫瑰花,甚至会针线活,江留月有个特别喜欢

的包,不小心刮破了,给她心疼的掉眼泪,权志龙说给她买个新的,她不要,闷闷不乐的出去上了

个通告回来,发现包上多了一个可爱的猫咪补丁。

江留月开心坏了,那时候他们还没交往,她表达感谢的方式是快乐的围着权志龙转圈,说志龙哥你

真厉害啊,志龙哥你怎么什么都会啊,志龙哥我将一辈子追随你。

权志龙嫌她烦,让她闭嘴,她不肯,喋喋不休的夸他,权志龙就随手拿了个苹果,切小兔子来堵住她的嘴。

……真不知道是为了堵嘴,还是想听更多的溢美之词。

江留月原来总喜欢两只手捧着小兔子,先放到灯光下欣赏一番,再一边吹彩虹屁一边吃,但今天她

只有一只手。

于是她一只手也不动,张嘴:“啊——”

权志龙说:“你怎么那么懒。”

江留月嘎吱嘎吱的吃小兔子,嚼两下,又张嘴:“啊——”

权志龙:“……呀。”

江留月:“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权志龙:“……”

江留月:“啊——”

弹指十五年。

权志龙想。

她鼓着腮帮子吃苹果的样子,为了口吃的撒娇哼哼唧唧叫哥哥的样子,心烦的时候祸害东西的样子,还是跟那时候没有区别。

江留月吃完了苹果躺在那就开始犯困,手在空中晃了两下,权志龙伸出手去,她便抓住了他的大拇

指将手拉过去放在自己的胸口搂着闭上眼。

这位置着实有点不妙。

权志龙坐在床边一会儿功夫好几次想把手抽出来换位置,只觉得自己汗都要出来了,这时候江留月

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江留月又困又累,不耐烦的睁开眼睛伸手拿手机,权志龙想要把手

抽走,却被她依然死攥着大拇指。

打来视频的人是吉如心。

江留月躺在床上,脸有一半陷在枕头里,半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复她的关心。

吉如心这会儿是在国外去为江留月的新专辑忙活,早在出事的时候江留月就跟她通过气,

简单交代了自己的情况,因此吉如心才能安心做完工作再打视频过来。

医院的灯光白惨惨的,照着江留月的脸没有一点儿血色,她又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吉如心的心也跟

着难受,恨不得现在就订机票回去:

“明月,你吃饭了吗?明月,你别睡啊,你现在能睡吗,你在打点滴吗?有没有人陪着你啊,你有

没有请护工?”

江留月在枕头里翻了个身,她侧头看向旁边正在调节她点滴的男人,似梦非梦的说:“有的,有人

陪着我。”

吉如心没忍住八卦了一下:“啊,是不是小师弟啊。”

“不过,小师弟不是去录元宵晚会了吗?那么快就能赶回来?”

江留月顿了一下。

哦。

艹。

她一下子就不困了。

不仅不困,她还一下子变得精神抖擞了。

她敷衍了几句吉如心挂了视频,立刻点开微信小号在无数条信息里拖出了柳知聿的小号。

柳知聿断断续续发了大约七八条微信信息过来,从最初的焦急到委婉措辞的关心最后再到卑微的请

求,最后一条定格在:

“我可以来看你吗?我会好好乔装打扮,不会被发现的。”

江留月不喜欢信息轰炸,她之前就跟柳知聿说过,有事儿说事儿,她只要忙完了看到了就会回,不

要重复的发无用的东西发泄情绪。

柳知聿是很听话的,这七八条大约已经是他情绪不受控制的证明了。

江留月看着对话框,犹豫了一会儿,又看向床头。

权志龙低着头又在给她剥橙子,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探询的看着她。

他听不懂中文,能读懂的也很有限制,因此吉如心的对话并没有引发他的反应,他现在看起来是柔

软的,温和的,甚至带着一点温柔的母性光辉的。

江留月在脑子里滚了几个措辞温和的说法,最后滚来滚去,自己先烦了。

她先看着她哥把水果刀放下,把橙子都撕开放进小杯子里,才清了清嗓子,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问

道:“志龙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话早就该问了。

权志龙也在心里头早就打好了腹稿,怎么样才能简洁扼要的说明他们身上发生的一切,但当他说完

之后,面前的江留月依然是用茫然的眼神看着他:“志龙哥,你怎么不说话?”

权志龙怔了一下,他重新梳理,用另一种措辞去描述,但很显然,关于他的穿越,关于梦游廊,甚

至关于他来自于2024年且去了2014年这种事儿,他都无法告知对方。

他拿了平板想要打字给江留月,但打出来的只是乱码。

他的反复尝试也让江留月感觉到了什么,在权志龙明显变得焦躁的时候,她一把攥住了对方的手:

“好了,志龙哥,可以了,我知道了。”

大约是什么非自然的力量,因此并不能被她知道。

江留月又和权志龙两个人摸索着交流,得知权志龙可以触碰物体但无法触碰她之外的人,他们又尝

试让权志龙吃喝一些东西,发现他保持有人类正常的五感。

……简直像是一个只有她能看到,能摸到的‘透明人’。

在知道如果有别人碰触她,权志龙就会被弹开的这种现象之后,江留月更是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情绪

中。

她脑子里飞速略过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又努力去回想自己的人脉中有什么人能来解决这种事情。

“没关系的,哥,没关系,你就待在这,我们一起想办法把你送回去。”江留月安慰道,她拍了拍

权志龙的手臂:“别担心,你一定可以回去的。”

权志龙先点头,才觉得不对劲儿。

什么叫做,他一定可以回去的?

这是她该说的话吗?!

“什么叫做我一定可以回去?你很希望我走?”这次话语没有阻碍的说了出来,权志龙额头青筋都

要出来了。

他死盯着江留月,大有这丫头敢点头他就要好好教训对方的意思。

江留月自然察觉到他的怒火,立刻安抚道:“不是的,志龙哥,我哪里会是这个意思,你想在我这

里待多久都可以,只是你应该也是发生了什么才来到这的,也不能就一直在这里呀,事情总是要解

决的。”

她这种公事公办的口吻引起权志龙心里的不适,他这会儿才开始意识到事情的走向完全不对劲儿。

“我不走,要走的话,我会带你一起走。”

权志龙压着脾气说。

江留月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咕哝:“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当然是回家。”

权志龙想都不想的说道。

江留月顿住了。

她还想接着问所谓的这个回家是回哪里,话在舌头上滚了一遍,又咽了回去,只是目光难免开始游

离起来。

这种表情似乎被权志龙误解为了害怕,他于是拉起江留月的手安慰道:“塔伊啊,不要怕,哥哥这

一次真的会带你回家的。”

江留月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忽然很想笑。

但这有些不礼貌,于是她抿了下嘴唇,压住了。

她只是慢慢的将手抽走了,然后对权志龙说:“我没有什么所谓的家可以回去。”

自从乔娜死后,她就再也没有所谓的‘家’的概念了。

“如果有的话,那就是我们离开的那栋别墅,那是我买的,志龙哥,那里现在就是我的家,我想回

去的话,开车回去就可以了,不用谁带我回去。”

这栋别墅买的仓促,但江留月财大气粗,她没有时间等什么毛坯装修释放甲醛,她买的是一套别人

装好的房子。

她不像是权志龙对空间和美感有那么强的要求,这栋别墅够大,够宽敞,够结实,物业和绿化都很

好,安保工作更是做的水泄不通,就已经满足她所有的需求了。

在这之前江留月在国内没有固定居所,只是在首都长包了一个酒店套房作为存放物品的场所,其他

时间都是去哪里工作就住哪里的酒店。

后来她和其他艺人抢资源争范围,被泼脏水在酒店里和一群男女玩‘成年人的肮脏游戏’,再加上

酒店到底是公共场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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