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峰。

碎星剑上的银光还在震颤,一圈圈水波一样散开。

屋子里一片黑,没有亮灯,窗户开了一半,一道斜方形白光投进来,棱角清晰地照亮书桌中间。

张献坐在桌前,身体隐在黑暗中,只有桌上那只手在光线里微微发出柔白光晕。

剑就在他手边,微微地嗡鸣着。

整座庞大的宫殿没有一丝声音,今天的天气也分外静谧,没有风没有雪,从天空到山川安安静静。

于是剑身这点颤鸣响起的时候,有点像在静室摇晃一只铃铛。

“安静。”他斥责道。

而后又垂眼听了不知道多久,它依旧持续地在响。

吵得他头有些痛。

直到从广场遥遥传来散会的钟声,那嗡鸣才顿住。

这时他忽然发觉,不是剑在响,是他的灵力在震。

他再次念起清心诀,视线却飞去了很远。

说话声甚至脚步声都能够借放大数倍的听力飘来。

注意力忍不住开始在里面寻寻觅觅。

听着听着,他又开始痛恨这样的能力来。

那些听不清的人,用得着这样烦恼吗?

他闭上五感,修炼心诀。

灵府中的灵力还未彻底运行起来,一阵太过明显的动静从门外传往里面。

他还没想清楚,身体已经自动放弃修炼,站了起来。

顿了顿,又坐回原处,背对着门。

那人很快靠近。

“我来看看你……”

一只手从后面轻拍他的肩,人和人贴近的感觉在刻意模糊后的五感中显得,很温暖。

张献调整了下表情,慢慢转过身。

他觉得自己不能主动开口打招呼。

面前的那张脸笑嘻嘻的,嘴角很轻薄地勾着,气质倒是文雅守礼。

看着和某人如出一辙。

华明看起来心情不错:“我听说你不太舒服。”

说完他就看见面前那双眼睛的线条瞬间冷硬下去,睫毛往下一压,连着眼尾快要变成柳叶刀形状。

“?”

“出去。”张献说,“这里是我家。”

“??”

谁还能不知道这里是他的地盘。

华明:“病人,你好,我是医生。”

张献似乎清醒一些,眼睛微微抬起,露出清澈的瞳孔,神情变得有些认真。他薄唇微启,嗓音动听:

“滚。”

华明一头雾水地被轰了出去。

这是谁?这是张献吗?他什么时候这么大脾气了?

他也跟自己那小徒弟一般,正在经历青春期剧烈的人格重塑中?

华明在心里思考男人二十岁后是否存在第二次青春期,一时间都忘了御剑,只是沿着路往下走。

还没走多远,他忽然迎面看见个磨磨蹭蹭的影子,似乎很想要上去。

他赶紧拦住桑蕴,好心提醒:“正发脾气呢,你别撞枪口了。”

桑蕴有些惊讶,不知道该不该退缩:“很凶吗?”

在她心里,张献是没什么杀伤力的。

直到今天早晨。

她开始怀疑这人本性正在渐渐暴露。

以前只是伪装得好。

华明回忆道:“拿着剑,像是要砍人。”

不好。

该不会是想砍她吧。

桑蕴:“你有没有惹他?”

华明:“我只是去例行身体检查。”

……那还真是够凶的。

“他会不会脑子生病了?”桑蕴是真的担心。

这种突然情绪暴躁的病情在她们那需要去查激素的。

“……”华明觉得她在人家家门口说这话有点过分了,含糊道,“不至于。”

只不过出于医者谨慎,他还是说:“下次帮他看看脑袋。”

桑蕴点点头,叹气道:“那我也不去触霉头了,万一要揍我,我可打不过他。”

华明从山淞那听说她现在住在杜衡峰,便说:“走吧,我也回去,刚好载你一程。”

他从来懒得坐传送阵,御剑随性地悠悠飞行。

飞剑上桑蕴东拉西扯地闲聊,只不过和华明聊,她也只能聊山淞了:“宗门大比,你徒弟会参加吧?”

“不一定,我看他兴趣不大。”

桑蕴想起来之前那次比赛,山淞分明显得很向往。再加上他每次看到张献,眼底那种隐隐的比较与要强。

——哪个少年人没有一腔热血,渴望出人头地?

或许还是跟着她耽误了一些时间,不然他早就出头了。

桑蕴觉得他不比任何人差。

华明解释:“年轻人嘛,性情容易被外界影响,风水界的那段经历过于奇诡恐怖,足够改变一个人的想法。不止是他,很多弟子从身到心都出现了不同症状,需要长时间治疗。”

这是,ptsd了?

桑蕴听说过那场毫无尊严的屠杀,心里也不太好受:“你们受苦了。”

华明毫不客套地点头,他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界灵这种东西,说变态都是美化它了。还好天道森严有恒,不允许它们降临世间。”

桑蕴想到另一件邪物:“魔为什么被允许降临?”

“魔也是生灵。生于天地间,遵循自然规则,与人类互相侵占资源和土地……”

华明的话意有些停顿,“人和魔的区别,并没有那么大。”

桑蕴想起张昼,颇感认同。

华明这人显然是有些爱屋及乌,很快便将桑蕴视作自己人了,想要为她筹划些什么:“我看你也闲不下来,不如就去杜衡院当差,我们现在缺人手。”

桑蕴很心动:“给多少工资?”

“那要看你会做什么。”

桑蕴正要说可以去试岗看看,她什么都能做,忽然华明一拍脑门:“你直接去给阿淞搭把手好了,我正要给他寻个药童。”

桑蕴面露难色:“药童……我?”

没想到山淞也十分赞同,他表示自己确实非常需要一个药童,那个人最好姓桑,叫起来会比较顺口。

“酬劳可以比市场高一些,”山淞看见华明正向他眨眼,于是承诺道,“每个月,一千点。”

华明原本还有些忐忑,心说这也太小气了,他眨了三次眼,意思是随便开。

谁知桑蕴已经飞快一把握住他们师徒二人的手,感激涕零道:“对,我就是药童!”

她决定立刻开始工作,无论如何要让领导觉得她配得上这一千点贡献点。

们工贼是这样的。

第一个工作任务是运送北区当日的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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