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克罹难后,陶肆的日常业务由黑颈兼着,黑颈两头跑,现在槐回来了,陶肆又正缺人,请示主人后,就把槐放到了陶肆。
一批器物刚烧成,匠人拿草绳捆扎了,垫布,装车。对方是大主顾,要的多,正愁没人送货,可巧槐来了。
黑颈叫他去,又问谁家要这么多。
“平阳君家。”
赵亥嫌府上工匠笨,烧出的陶器不好看,探望平原君时见了他家的陶器,造型别致,花色新奇,向赵忽打听,知是孟弋家陶肆烧制的,当天就跑来订货了。
槐和一名伙计将一车陶器送到平阳君府上,看门的阍人开了角门让他们拉进院。正在练习弋射的赵亥得了信,扔了矰弋,呼噜一把脑门的汗,呼哧带喘跑来看。
府中仆人开了箱,铰了草绳,将壶、罐、尊、釜等一只只取出来。
赵亥端起一只盆,“没错,我就是要这个。”他指着盆底的人面鱼纹,献宝似的给教习弋射的范无用看。“盛满水,晨间洁面,低头就能看见鱼在水底!”
范无用瞅着不过是粗制货,哪里比得上府中用器,胜在图案吸人眼球罢了,不好拂了赵亥的面子,便假意奉承了几句。
赵亥高兴,叫仆人取赏钱。
陶肆的伙计躬身拜谢。槐傻愣愣站着,伙计胳膊肘捅捅他,他反应过来,忙不迭弯腰致谢,两腿直打颤,冷汗湿透了后背。
那个一身劲装的武师,他认出来了,尤其他右眼上方的青记,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就是他,三年前在临淄杀害全家的凶手!
这时,一位华服衣冠的贵人缓步前来,身后跟着一队僮仆。
槐猜出了此人身份,平阳君。
赵豹见了这满地陶器,不禁皱眉,问孙子买来做什么,府上的陶器多到用不完。
赵亥大咧咧道:“孟弋叔母的陶肆烧制的,是不是很好看?咱家那些粗笨家伙我早看不过眼了,太丑了,瞧,这盆,盆地这人耳朵被鱼咬着,叔母的手笔……”
赵豹起先神色如常,一听孟弋,脸色迅速变了几变,戳了赵亥一指:“小败家玩意,这么大了,就会花钱!”
槐小心观察者这一幕,没漏过赵豹一点一滴表情,噩梦般的回忆旋转在脑际:
“全死了一个不留,活干得利索,回到邯郸,主人必有重赏……”
槐呼吸粗重,残害全家的仇人,就在眼前,平阳君赵豹?!
平阳君是公子简的叔父,那么,公子的示警……莫非公子早知是平阳君,妄图包庇真凶?
槐接了赏钱,魂不守舍回到陶肆,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了,连着拉坏了两个坯子,被匠人客客气气请了出去。
他望着院中蔺席待阴干的陶坯发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陶肆的土窑塌了,黑颈带人来修,脚跨入院中,听见槐叨叨咕咕,像是发癔症。
槐“啊”一声惊回神。
“遇上事了?”
“嗯。”
“何事?”
槐摇头:“不能说。”
“那跟主人说?”
槐头晃得愈加厉害了:“更不能说。”
撞邪了?黑颈挠挠下巴,槐前晌去了平阳君家,平阳君家有鬼?
***
黑颈想来想去,决定如实禀告孟弋。
黑颈见到孟弋时,弃正在为她诊脉,黑颈便在外候着。
孟弋观察着弃,如今内敛沉稳的她,同三年前外向跋扈的她判若两人。不由闭目叹息,困在那场噩梦里的,何止她一人。
弃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开口道:“夫人身子无碍,可思虑过多人就难免疲乏,心肾不交,病根就在这。所以,有话就要说出来。”
孟弋沉吟片刻,说:“那些凶手全被处死了,可不知为何,我却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总疑心还有内情没揭露出来。公子说我想太多,嗬,也许是吧。我想请你帮忙回忆,这件事情,有没有什么,被我们遗漏了?比如凶手有没有遗落什么物件?”
弃捶捶脑袋,很是用力地回想了一番,真被她想起一处细节。
孟弋凝心静气,不漏过她每一个字。
弃回忆,当时她哭得几乎背过气,被人架起,羊午的尸首被抬走入殓,她模模糊糊看见,公子从羊午的后腰摸走了一样物什。
孟弋眼神一紧:“什么样的?”
“只晃了一眼,记不真了,像是……黑的。后来公子没提,我也就忘了,夫人今日不说,我都想不起来。”
黑的。
对上了。
就是那块黑衣的腰牌吗?赵简为何隐瞒?
弃走后,黑颈进来,说了槐的异常。
“平阳君府?他都见了谁?”
“据一同送货的讲,见到了赵豹、赵亥,哦还有教赵亥弋射的武师。”
孟弋起身:“带我去见他。”
***
赵丹做了个梦,梦见先父责备他不孝。
他惊出一身冷汗,召来筮史,筮史答:“先王忌日快到了。”
难怪,是父亲显灵了。他下令,命庐陵君、长安君随他前往王陵祭拜先王。
孟弋亲自为赵简准备了坐卧用具和礼服。
赵简受宠若惊,分别时搂住她久久不松手。
孟弋不说话,只是把脸深深埋在他胸膛。
两人抱得难解难分,好似经此一别,永无相见日。
许久之后,赵简在她额心印下一吻,“最多三日,等我回来。”
“路上当心。”
孟弋倚在门边,送他上马离去。心道:三日,一切都变了。
***
赵豹来赵胜府上探视,进了主院,赵忽从斜刺里窜出来。
“叔父跟我来,带你见一个人。”
也不等他回答,赵忽拽起他就跑。
“慢着,我是来看望你父亲的,他好些没?哎哎,跑慢点,你这孩子……”
赵忽这几年苦练武艺,力大无比,赵豹竟挣不开,被他拖死狗似的拖到偏院,忽而脚底一硌,踩中了绳子样的东西,没等细看,一股大力拽起,一张网拉起,他像头猪似的被吊了起来。
“忽,你怎敢戏弄叔父?快放我下来——”
树后面走出一名一身缟素的女子,赵豹一愕:“是你?”
孟弋右手拖着一张弓,说:“有件陈年事,特来向平阳君求证。”
赵豹骂骂咧咧:“是你搞的鬼?你给忽灌什么迷魂汤了,好好的孩子都被你教坏了,快放我下去,不然我——”
孟弋张起了弓箭,见势不对,赵豹立马改口:“你要问什么?”
孟弋厉声道:“三年前我全家惨死临淄,是不是你派范无用干的?你为何如此丧心病狂杀我全家?”
赵豹坠在网中,四肢缩成一团,闻言费劲地支棱起头。
孟弋等不到回答,当他默认了,又一次举起了弓箭。
赵豹尖叫:“别杀我!!!”
***
“别杀我!!!”
传舍响起一声哀嚎,范无用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他浑身是汗,虚虚地靠在墙上,如同死了一般。
又魇住了,不过睡个午觉,那十八个死人又来找他了。
过了许久他才缓过劲,洗把脸,擦掉满身汗,打算去市中找屠狗者弄些狗血。邪祟最怕狗血。
一脚跨出门槛,传舍吏来传:“快,主人叫你!”
主人不是去探望平原君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进了前厅,拜见主人,主人赐了酒,他饮了一杯,而后酒樽掉落,他一头栽倒。
醒来时,他发现手腕脚踝各被粗绳捆住,身体向外撕扯成一个“大”子,绳子的另一头结结实实绑在柱子上,他惊骇望向堂上:“主人,你?”
赵豹摸摸脸上的伤,刚才若不是他嘴快身子灵活,孟弋那一箭就直奔他脑门了。想至此,他恨不能生吞活剥范无用。
“历来主客之道,合则留不合则去,你看不起我,抬腿走人就是了。可你太不讲究了,享用着我的衣食供养,却干些吃里扒外的勾当,狗都比你有人味!”
范无用脸一僵:“主人何出此言?”
“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赵豹掣出一把尖刀,走到范无用打开的两腿间,“说,三年前临淄,弋氏满门被灭,是不是你干的?你在为谁办事?不说我骟了你!”
刀尖抵住裆部,范无用面无人色,浑身痉挛,大叫:“我说!我说!”
原来,这些年,范无用一直脚踏两条船,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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