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格营帐内,昔日威风凛凛、雷霆手段的主将,此刻正狼狈不堪地躺在血泊中,尸尚软、血尚温。

闻讯而来的众将,各个面有骇色。

一把无形利刃,冰凉抵在所有人后颈。

重兵看守的营地,主将神不知鬼不觉身首异处,头颅更不知所踪!这打的是不仅是在场诸人的脸,更是羌人一族的脸。

术格副将匡雷本与术格不睦,诸人踏入营帐,第一时间将视线投向立在一旁的匡雷。一则印证心中所疑,这是否是匡雷所为。二则,群龙无首,此时匡雷若有意要反,众人将何去何从。

营帐外兵荒马乱。营帐内,噤若寒蝉。血腥与恐惧勒紧众人喉颈。恰此时哨兵来报:“十余个汉人骑兵带着叶护头颅,朝砂石营方向去了!”

众人暗暗松了口气,叶护之死,不是内讧。不过松了的那口气,登时又提起来。印象中弱如鹌鹑的汉人,只十余人便杀进重兵把守的军营,悄无声息切走叶护的头?

是天助?还是有内鬼?

此时的匡雷,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喜是忧。抑或喜忧参半?不过看着众人聚到自己脸上的目光,那一份放不上台面,更见不得光的“喜”,无论如何要藏起来。

“该死汉人!袭我营寨!杀我主帅!欺我无人么!谁愿随我前去夺回叶护大人头颅,为其报仇!”

匡雷当众表明立场。他与术格的恩怨芥蒂是小事,家国大义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匡雷誓死守护羌人利益。

术格之死,虽失了主将,乱了军心,但碾压性优势下,快速重整旗鼓,若要攻下砂石营,也不是没可能。如此一来,此次战役大捷之功,便全是他匡雷的了。

而他匡雷当下要做的,就是稳定军心,是拉拢人心。

半盏茶功夫,两百名骑兵飞出营寨,随匡雷一路向东,去追劫突袭者。

“贼人冲进红柳林了!要不要追?”先导兵来报。

匡雷猛地勒马,他抬头望了望天上,神色不由凝重下来。

月圆之时,冰狼皆会聚在郊外祭月。若此时撞进去,神明会怪罪的。

不过话说回来,此时这一行汉人闯入祭月仪式,与送死何异?

“此乃苍天佑我!神明助我!停马!就在此处等!等贼人被冰狼之神剥皮噬骨!”

红柳林阴影成团,月色艰难地漏下几缕光线。马蹄踏叶前行的声音,窸窸窣窣传至匡雷坐骑耳朵里。

栗色战马月光下皮毛如缎,甚是英武。它转了转耳朵,昂首挺胸站定在红柳林外,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和它主人一般,目不转睛盯着前方。

窸窣声渐行渐远。再远些便被这贼人逃出红柳林了。

万一冰狼祭月只是传说,或者冰狼并没在此处祭月,岂不是眼睁睁看着贼人逃脱?

追,还是不追,这是个难题。

匡雷马靴在铁镫中转了转。他心中没了底。两难之时,忽一声狼嚎从林中传来。

“嗷呜——”

胯下战马登时全身紧绷,双耳高竖,警觉地看着树林深处,前蹄用力不停击地。

果然这群汉人闯了冰狼祭月之礼。匡雷嘴角勾起冷笑。

忽地,群狼嚎之声四起,

匡雷忙翻身下马,整整衣襟,双臂交叉抱于胸前,郑重再郑重地朝天上圆月行了个大礼。

“苍天在上,佑我羌族!愿冰狼之神助我此行!”

身后骑兵见状纷纷下马立地,跟着匡雷,一齐对月施礼。

夜风穿过红柳叶片,拂上栗色战马鬃毛,刮卷进匡雷豹皮大氅掩着的脖领。

匡雷微微打了个冷战。

或许这便是冰狼之神的回应。他深棕色眼底,神色更加庄重起来。

等。

等冰狼之神,将这伙贼人悉数吃尽,为此行画上最后精彩一笔。从今夜起,羌族之中,他雷匡便拥有了一个新的名号——冰狼之子。

突然红柳林中传来异动。如利剑穿过灌丛,一支接一支,疾速朝这边射来。

□□马躁动起来,执意调转马头,似有畏缩逃跑之意。匡雷马镫紧踩,费了一番力气才将坐骑稳住。

“……冰狼!”

有人大叫一声,眼中满是惊恐。

明月高悬,亮铁般的光泻下来,月下这片浓密的红柳林丛越发阴森幽暗。就在林丛边缘,忽然一双蓝幽幽的目光射过来,凶狠,摄魄。

匡雷可以确认,来的是冰狼。

同时他也确认了另外一件事,来的并不是他护佑他的神明。换一种精准说辞,来的是勾魂索命的地狱之神。

月光下,一团团黑影渐渐压近,蓝幽幽的眼睛如落入红柳林的星子,不停闪动,形状越发锐利,越发咄咄逼人。

同匡雷一样,骑兵队一开始也以为冰狼之神站在他们这边,如今出现在面前是有神诏和福佑赐予他们。

随着战马躁动不停,步步后退,素来睥睨万物、横扫天地的羌人们,开始胆颤起来。

手心不停冒冷汗,弯刀铁柄也变得湿滑。更有甚者,与蓝眼睛远远对视一下,刀柄冷不防从手中滑落。他他低头探身去接,不料一头栽下马,抽搐两下,没了动静。

死亡的气息,如窒息瘴气,瞬间传开。

月轮,铸铁般钉在深空。冷光盖下来,红柳林边缘投下浓重的阴影。在这团黑暗林带中,一对一对蓝色“星子”越布越多,海潮般压过来。

应龙跟在头狼身边,它看看为首的匡雷,又看看月亮,视线落回与它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头狼的眼睛里。

点了点头。

“嗷呜——”头狼仰天一声长啸。

红柳林中点点蓝光快速变幻阵型,眼睛也瞬时换了形状,锐利三角变成利刃。严阵以待,蓄势待发。

冰狼作战讲究分工协同。每匹狼都有自己的位置,每匹狼都死守自己的职责,直至力竭而死。前狼倒下,自有后狼补位,如此再三,直至分出你死我活。

这是羌人奉冰狼为神明的原因,这也是羌人正面交锋战鲜少败绩的原因。

当下,神明却将利爪伸向他虔诚的信徒。

匡雷将手伸向身侧弯刀,不及举至胸前,狼群中一道黑影腾空跃出。

应龙飞驰而来。月亮中留下一抹矫健剪影。

群狼应声而动,其势如虹,其声如雷。

匡雷双手举刀,整个人蓄势前倾,几乎站在马镫上:“列阵!列阵!”

带着绝望的嘶吼之声,却被如纱月色冲淡。

等匡雷反应过来,他身后已空无一人。方才雄赳赳气昂昂、大杀天下而后快的骑兵,此时已如丧家之犬,丢盔弃甲,四下溃逃。

马嘶,狼啸,撞击声,撕咬声,哭喊声……在夜空月亮观照下,在西境无垠旷野上,持续了很久很久。

久到久经沙场的张力,似乎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十八罗汉折回红柳林边,看着眼前人狼战场。张力的眼睛却始终挂在云无择一张侧脸上。

究竟在哪里见过这一幕?究竟在哪里见过这双眉眼?

砂石营援兵已到。

一声口哨。二郎神君召回了他的战犬。胜局已定,恋战无益。

十八人突袭队,带着属于他们的战利品与荣耀,折返砂石营。

西境夜风,带着血腥灌入张力胸肺,沉睡已久的记忆,猛地浮出水面。他用力甩了一鞭,策马追上云无择。

月光如水,冲刷着尘封的往事。三十多年前,不,具体说,是二十九年前,当时的张力还只是一名前锋小卒。那也是个月圆之夜,时任校尉的骆毅带一队轻骑夜探敌营……张力作为队中年纪最小的一位,紧跟在骆校尉身边。

眼下,张力作为队中年纪最长的一位,紧跟在云无择身边。

借着月光,记忆与现实交叠、重合。

这身姿,这眉眼,这通身的气派……张力张了张口,平生第一次一句话在口中斟酌再三才说出来:

“云校尉,是否认识骆家之人?”

*

一十八人齐齐整整到得砂石营时,张远及守城校尉大开关门,恭敬候在那里。

“云校尉,解我砂石营之困,救我上千将士性命!请受我等一拜!”

若无此次突袭,不出两日羌族铁蹄便能踏入砂石营,接着是长公主所驻军营,再之后就是掖池等边城……羌人一马平川,如入无人之境。而带给边城百姓们的,是烧杀抢掠,是焚地屠城。

正因为此次突袭,不伤一兵一卒,而手刃敌方主帅。来犯者原本胜局已定的形势,顷刻间急转直下。群龙无首的羌人阵营顿时锐气大挫,军心涣散。

当然此次若论功劳,自然少不了应龙。

若无应龙带群狼击退羌人追兵,十八人突袭队恐难齐整站在砂石营。若今日被匡雷得逞,他回去定会重整旗鼓,无论如何,明日还会有一场恶战。

应龙似乎听懂众人在赞它,乖巧蹲坐在云无择身旁,不时用脑袋蹭一蹭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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