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吃过饭,洗过锅碗,二人洗漱上床。

床铺,解兰舟早就铺好,齐齐整整,边角压平,床单上一丝褶皱都没有。

被褥也晒过,有好闻的太阳味。

熄灯上床。

李希夷躺上去,不是强迫症,睡在这床上都感觉自己成黑板上数学老师画的标准长方形了。

解兰舟睡在她身旁。

只有窗口还有微光,是月光照在窗纸上。

到底是没吃的。

李希夷忐忐忑忑翻来覆去。

解兰舟侧身,他笑了笑,用手指弯刮她的脸:“在失望?”

“没有,我认床。”这是很显然的撒谎。苦日子过多了,李希夷早就戒了认床的毛病了,多艰苦都能睡。

窸窸窣窣的,李希夷听不见解兰舟的动静了。

半晌,她感觉到身后人贴近,却没有贴实。

解兰舟说话如喘息,呼吸清浅,浑然不知自己如何勾.人。

“你喜欢几次?”

李希夷把被子一蒙脑袋,“坏人,不要理你了。”

解兰舟胸腔里震荡开那笑声,真真切切。

他隔着被子把她抱住,大热的天,怀中人竟然冷冷的寒霜一般。

“睡吧。”他说。

李希夷被他抱着,倒也不害羞了,只觉得格外安心。

这样也挺好的。

日子总是在好起来了。

离开的池青道、池星野,钩吾山,这些东西离她都越来越远了。

好像是沉到水底的石头,越来越看不清,水面残余的涟漪荡漾开,荡漾的幅度也越来越小。

就这样……和路海过普通人的生活,清贫、简单,虽然辛苦,但是每天内心都很富足安乐。

更别提路海对她太好了。

绝对的男妈妈。

路海记得她的月经周期,盯她平素的作息,喝冷热水的频率,不算太管束她,但也不会太放纵了她。

李希夷觉得她和路海能和谐相处,不在于她受打击多了,喜欢讨好人,而在于路海太会洞察人心。

路海很懂和她相处的度。

他记得她爱吃素,就不会逼她吃肉;但是算到她小日子来之前几天,会很虚弱,就去山林里帮她打小兽,回来做肉菜给她吃。

路海记得她每一种口味喜好,记得她喜欢的花色气味。

有时李希夷不必开口,他会敏感地察觉到并安排好。

妥帖到让李希夷依赖又隐隐地畏惧。

*

草时居。

这日,李希夷不在家。

郁雾下了山来,“观摩”他家魔婴的人夫盛况。

魔婴在铺床,魔婴在补衣,魔婴做完饭,魔婴擦灶台。

嘴贱的郁雾,忍不住笑话解兰舟。

“你这是假戏真做了,演上平凡夫妻了?”

“我可提醒你,她活不了很久。”郁雾双手交叉抱臂,“那寒伤,钩吾山没人救得了。”

解兰舟沉吟片刻,说出早就思索很久的答案。

“大业一成,我就带她入魔。”

入了魔,年岁绵延,寿数延长,他可以陪她演很多年的白日梦。

郁雾:“你可别太乐观。世人厌魔头。何况她是个医者。”

解兰舟擦灶台不小心,灶台都裂开一条缝。

他道:“滚啊。嘴巴不会用,我帮你逢。”

郁雾自得其乐地上钩吾山,回圣儒堂内门去了。

郁雾的话,解兰舟听进了心。

是夜,李希夷与他交颈相依,意外听路海提起旧事。

彼时,路海正托着她的腿胡来。

“微微,真不知什么人能生下你,好甜……”

他在床笫间总会说些羞人话。

李希夷及时阻止他胡言下去,“我没有爹娘,是奶奶收养了我。她如今尚在陌洲。”

不知为何,路海伏在她腿.间,似是笑了笑。

愚蠢啊。

那个老太太,早就死在魔兽潮了。

池家兄弟竟还瞒着她这事儿吗?

不过,也无所谓了。

路海借机述说自己,“微微,那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

他述说自己多么可怜,编织悲惨的故事,一次次取信于她,她轻信他。

随他的讲述,李希夷为他忧心,充满怜惜。

解兰舟得到了病态的满足和安全感。

他有自信,来日事成,他继承了解折的力量,再回来接她,她定喜不自胜。

她会听他的。

她会愿意入魔,愿意陪他。

到时所有欺负过她的人,都可以被她随便摁在地上踩、报复。

毁掉她,也得到她。

他们会一起幸福。

*

住在草时居,李希夷感到生活也有不便。

不在钩吾山群内,到外头租院子,山上有什么事儿,她和路海起早贪黑,上下山地来回跑。

李希夷有寒伤,再者替灵兽医病、或是替周围凡人治病,不强求上山;但路海就不同了,他是每日要去圣儒堂点卯的,每日跑个没完。

要是李希夷有什么事儿,路海还抢着帮她跑。

有什么累活苦活,基本都是路海在干。

有回他跑得急,险些在篱笆门前摔了。

李希夷上前查看,还好无事,还抱着他笑。

路海撒娇,“微微……”

李希夷揉揉他的脸,有薄汗,但没有伤,“太好了,你不会再被他们欺负了。”

以为会听到嘲笑的解兰舟,伪装的委屈表情僵在脸上。

后续预设好的剧情,假摔、撒娇、求爱,一样都演不下去了。

解兰舟感觉自己不是人。

他对她的一切,从头到尾,都建立在欺骗之上。

解兰舟问:“你喜欢我吗?微微。”

李希夷迟疑了一下。她想起阁楼那夜的不愉快。回答“怜惜”,是错误的。

怜惜不可以?

那……感激?

李希夷刚想开口,又觉不妥。

说感激,似乎是很伤人的。

路海却执着,就对面看着她。他素来柔和的表情,不知为何散发压抑的森冷。似乎等不到李希夷的回答,他就不会放手。

李希夷骗不了他,更骗不了自己。

她字字斟酌小心。

“怎么说……是感激……”

六字一出口,李希夷就看见路海的脸瞬间垮了。

李希夷赶忙追着解释。

她很感激遇见路海。能够让自己有个互相依偎的朋友。

最后虽然关系变质了,但是路海对她更好了,所以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

她本来就是个普通的小道医。

如果不是认识和苦追池青道,也不可能有什么太跳脱的际遇。

遇到路海,他们相互珍惜,李希夷已经很知足。

李希夷笨嘴拙舌地解释完,显得窘迫迷惘。还时不时察言观色,看路海会不会因为她的哪句话,脸色有所好转。

可惜没有。

她解释完后,路海的脸色更难看了。

片刻后,他脸上浮现起轻蔑。

怜惜……感激……

路海似乎陷入了极大的愤怒,可是手指触碰到李希夷的唇加以碾磨时,动作又是压抑到极致的轻柔。

他问:“感激,也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吗?”

李希夷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的关系,确实是亲密无间。

李希夷更加窘迫,低头不知该作何解释。若说自己喜欢讨好人,岂不是比感激更伤人?

她低头的样子,落在路海眼里,清丽含羞,却是说不出的心虚。

解兰舟内心冷笑了一声。

他逼问李希夷:“我们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

李希夷退了一步,眉头蹙起,可又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害怕第三次被抛弃。

她不想再被信任的人、被重要的人毫无缘由地抛弃了。

那样太难过了。

而且得不到任何答案。

说好了在一起,说好了伴一生,最后留下来想践行诺言的,只有她自己。

与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许诺。

李希夷只得放低姿态到尘埃里。

“收留。路海,谢谢你收留我。”

收留?

解兰舟的眼睛微微睁大,而后笑得细细眯起,只是那笑意里满是自嘲。

“我们的关系,互相收留?呵。”

解兰舟清醒地觉知到,自己脑海里绷了很久的那根弦,断了。

他不想再等了。

骗了她这么久,可以收割了。

一开始,他设计接近她,就是为了那把暖剑,为了池青道附着在剑身上的无情道剑意。有了那道剑意,他就能劈开魔渊,进去杀解折,统魔兽。

现在也如是。

解兰舟甩开她的手,径自朝屋子走去。

李希夷顷刻饮泣着跟上,去拉解兰舟的手。

解兰舟兀自生闷气,在她纠缠之下,还是放慢了脚步等她。

他看见李希夷露出委屈脸,抓住他手时又欣喜,只觉自己内心像有无数针在刺。

蓝蘑菇,果然会中毒的。

李希夷小心翼翼讨好他,吻了吻他的面颊,“路海,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你要什么,我都应你。”

美丽的少年,目光凉凉地盯着她。

她的吻面颊只是安慰。

是礼节。

是相互取暖。

无关喜欢。

解兰舟觉得自己又要呼吸不上来了。

……

过了几日,李希夷还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还好路海是个好人,他把自己哄好了,不生气了。待她也如从前一般地好,乃至更好了。

只是李希夷还是不安。

或许是因为女人的直觉。

李希夷总算知道自己是哪里没做对,连日来再三地赌咒发誓,表明心意,自是真心喜欢路海的。

“我真的喜欢你,若不喜欢,我不会同你……”

路海似笑非笑,“我信你。”

李希夷知道,他不信。

有些话,一旦错过了时机,无论再说多少次,都只会被人当成谎言了。

李希夷自己还觉着内疚,这说明路海真的在意她的答案,不然不会如此寒心的。

因此,当路海提出要借她的暖剑时,一贯抱着剑取暖有点离不开的李希夷,直接动摇了,差点当场借给他。

“你,你要这剑有什么用吗?”

路海将她犹豫的样子看得分明。

“微微,别怕。钩吾山人尽皆知,灵均仙君远行时,赠你暖剑,剑上附了他的无情道剑意,供你傍身自保。也能缓解寒伤。”路海道,“我同你说过,我爹娘死在魔兽潮里,近日他们托梦,让我回去看看他们,我才想借你的剑一用,路上防身用。”

有哪里,不太对。

李希夷明明第一直觉是这样想的。

可是漏洞百出的话,还是取得了她的信任。

因为……是路海啊。

和她一样被排挤、被孤立、被霸凌、被命运抛弃而无法反抗的路海啊。

李希夷是防备的小兽,但遇见了坦诚的猎人,她以为,跳进陷阱后,猎人会回来解开陷阱夹的。

毕竟,她帮了猎人的忙啊。

如果真想抓她的话,猎人没必要坦诚啊。

李希夷取出暖剑,她用剑刃划破手指,按照池青道教给她的印符,刻在了剑身上。

李希夷托着剑,交给路海。

“要用的时候,把这个血印符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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