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书院的教书夫子年纪最小也有四十岁朝上
夫子不罕见尤其是靠近应天府书院的这一带早出晚归至少都见过夫子去书院或者回家的样子。
但是这样雄赳赳气昂昂像伸长脖子巡查的白毛大鹅一样的四个夫子齐齐出场倒是颇有几分压迫感。
路上自然吸引了无数道好奇朝这边张望的视线。
小书生走在最前面和年纪最长、须发皆白的夫子说:“真的这家饭菜味道不敢说应天府最好但价钱实惠可比书院食堂好吃了多了。”
老者觑着他极力推崇、一脸不值钱的样子沉默了片刻。
他二舅舅清正不阿三舅舅虽然行事无拘但也称得上一句风流才子怎么到了他这里满脑子都是吃吃吃?
是不是应天府的教书出现了问题?老夫子忧心忡忡。
应天府夫子天团走到了和乐小灶的门口阳光底下本就洁白的衣衫越发白的发光吸引着来往行人的视线。
许栀和看见小书生朝自己的挤眉弄眼又看着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年长夫子身上顿时觉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了。
她在心中暗示几遍自己不读书之后才能坦然面对夫子。
小书生走到大眼瞪小眼的四对六人之间跳了出来站在中央向许栀和介绍道:“东家姐姐这位是应天府书院的经义教授名唤闻道这位是书院的讲书精通《周易》和《春秋》最后两位是教**。”
这些都是他的直系授课夫子。
随着小书生的话语介绍许栀和一一看去和几人微微颔首示意。
闻道亦回礼。
许栀和从小书生介绍判断出了几人的职称高低最前的教授掌经义讲授与课试偶尔和书院的判监事也就是校长商议书院内部教务问题讲书则为讲师一般专长于某一类型的内容比如《春秋》或者算学。教**负责日常课业督导主要负责给学子不会之处答疑解惑以及批阅每个月的月试——教**月试诸生文卷。
许栀和在脑海中思考应该怎么称呼这几位直接喊“闻教授”?感觉有一些别扭。
她正在口中酝酿措辞忽然听到最前头的闻道教授说:“二十年前范参知也曾于应天府书院担任教授一职彼时我虽然只是一介教**却仍在其身后受益良多。”
小书生暗搓搓地翻了一个白眼。
又来了!闻道教授什么都好就是有一个臭毛病改不掉见人就会说
起曾经和范参知共事的一段经历,还要装成超绝不经意提起的样子——其实心底恨不能全大宋都知道,在庙堂上说一句话能搅起一片风云的范参知和自己过去认识。
可是这二十年过去,范参知一路高升,从书院的教授一路升到参知政事,虽然现在变法中止被赶出朝廷中枢,但依旧地位不容小觑。闻道教授却还在书院里面,从教**到讲书,再到教授……说不准范参知都不记得这一个人了。
但他到底还是畏惧闻道教授,只敢偷偷的翻。殊不知自己多年以后,会比闻道夫子更加热衷超绝不经意地介绍自己认识之人。
许栀和云里雾里,“失敬失敬,闻,闻道教授?
闻道教授说:“跟着明礼喊我闻夫子即可。
明礼,正是小书生的名讳。
许栀和从善如流,连忙说:“闻夫子,诸位夫子请进。
刚刚小书生介绍的期间,四个夫子站在屋檐外头,最前面的闻道倒还端着夫子的架势,后面的三个夫子连连抬袖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在书院讲书的夫子大多久不见天日,皮肤有些苍白,许栀和倒是不担心他们晒黑穿这一身白不妥当,更担心他们身子骨受不住,中暑晕过去。
闻道依旧稳重地点了点头,顺着许栀和抛出来的台阶往下走,“也好。
后面最“年轻的教**看着闻道风雨不动安如山的背影,只想催促他快些动作。
他们一把老骨头,趁着书生都在随堂小考的期间溜出来吃饭,本就很不应当,要是因为暑热晕了过去,第二日传回书院学子的耳中,可就真的晚节不保了。
等进了店铺,瘦猴与小升才从怔愣中回过神,连忙擦桌子倒茶,明礼——也就是小书生充当了中间人的角色,熟稔地点菜。
货比三家,明礼敢带夫子们过来,自然是有底气的。在这应天府,比和乐小灶好吃的价钱比和乐小灶贵了数倍不止,份量比和乐小灶多的油水又远远不足。
他对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
小槐和翠雁端菜的期间,明礼走到许栀和的身边,朝她邀功般的努着嘴,“东家姐姐。
许栀和对待夫子内心还是有点怵,即便他们并不构成事实上的师生关系。她应了一声,又问明礼,“你怎么把夫子带过来了?
明礼眨巴着眼睛,偷偷回头观察着闻道几位的反应,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姐姐,我可有一份大惊喜要送给你。
许栀和:“什么惊喜?
明礼卖了个关子,没说。
闻道和几位夫子被明礼缠了一日,没用午饭,现在饭菜端上桌,肚子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好在不是单独一人,四个人都在
呼噜,那就没什么好笑的了。
闻道率先从筷子筒中抽出筷子,每个人都发了一双后,他伸手碰向了自己最喜欢的炒三丝。
说实话,他心底还有点发颤。
他就是明礼口中那个吃了应天府书院炒三丝,并怒而写了两首诗的夫子,后来判监事私下找他谈过,叫他重新写了几首好一点的诗词……万一有本打算到应天府书院读书的书生被食堂劝退了怎么好?还要不要科举三甲上榜率了?
闻道梗着脖子不肯写,他做不来违心的事情,但被判监事谈过,到底不敢做的过火,将堂而皇之挂在食堂门口的两幅字取下来了。
他迟疑了一瞬间,然后看向了正在和许栀和说话的明礼身上,招呼他过来,“明礼,你也没吃饭,跟着一道坐下吃点。”
明礼欢乐地应了一声,也不客气,走到闻道的身边坐下。
闻道年纪最长,他不动筷,其他几人也不敢妄动,即便真的已经很饿了。
可闻道心底有苦说不出,自己受过其害,实在不敢贸贸然接受家中以外的炒三丝,因此很是纠结。
但他很快就想出了合理的解决措施,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入明礼的碗中,和蔼可亲地笑着说:“明礼吃。”
明礼还以为闻道教授只是单纯地关心他,心中感动,反过来将碗中的炒三丝挪回了闻道碗中,语气真挚诚恳,“夫子身为长辈,理应先吃,要是叫母亲和舅舅知道我不记得长幼有序,定要狠狠教训我。”
闻道:“……”
有时候,他真希望明礼的家教可以不那么严苛。
被四双眼睛牢牢注视着,闻道只好动了筷子,他闭了闭眼睛,颤抖着胡须,张嘴将那一口炒三丝吃了进去。
明礼期待地看着闻道的反应,见他目光蹭地变亮,连“怎样”都不消问出口,他笑着说:“怎么样?夫子,是不是很好吃?”
闻道说不出话,只能用手势示意其他干坐着的三人不必拘束,动筷即可。
之后,在旁边装作收拾东西的秋儿和许栀和对视了一眼,交换着彼此眼中的意思。
怎么回事?书院的夫子们都没吃过饭吗?
不知道啊……
不怪秋儿会有这样的疑惑,许栀和自己都很难相信现在的夫子还是刚刚不苟言笑,站在一起仿佛就能开启一场经义史书诗赋考的夫子。
小升不语,只默默一味上菜。
明礼几次想要说话,就会收到其他夫子的友善凝视——食不言寝不语。
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虽然年纪小,但胃口极好,吃得又快,不像是端庄保持着体面的几位夫子,到后来细嚼慢咽,看着令人着急。
等众人停筷,明礼说出口的第一
句话是:“几位夫子都不能在半盏茶功夫吃完饭,午憩安排的时间太短,着实不合理。
闻道吃饱喝足,此刻听着明礼的话,没有第一时间训斥他。
倒是有位教**先说话了:“应天府书院开了多少年了,教出来那么多学子?旁人都行,怎么就你不行?
他还想说什么,旁边的同行教**伸手撞了撞他的腰,示意他不要往后说了。
且不说明礼的背景,便是现在,闻道教授也沉吟着没有说话。
明礼敢这么和闻道说话,除了家中有所依仗,更重要的是,他了解闻道夫子的为人。
虽然他喜欢提起范参知,但除此之外,身上并无值得诟病之处,在书院中,是为数不多觉得身心健康,吃饱喝足比摇头晃脑读书更重要的夫子。
见闻道没有说话,明礼紧接着说:“夫子,这其实倒也不难解。
闻道觑了他一眼,见他目光灼灼,乖巧本分,猜到他必然有事情相求,慢吞吞地问:“怎么说?
“要是和乐小灶成为书院的食堂,书生能吃饱吃好,也不会因此耽误了读书的时辰,岂不是两相其美?明礼眨巴着眼睛,满心满怀都是一幅为了书院长久发展打算的考虑,“夫子,你说是不是?
在教学理念中,除了闻夫子这样秉持着健康为上,快乐为上的,自然也有“狠抓上榜率,喝水浪费时间的读书至上、成绩至上派,在他们看来,食物只做果腹之用,过于美味的食物,反倒会叫书生不安于室,贪图口腹之欲。
明礼觉得这简直就是歪理,吃得开心了,读书才会更有气力!
也正是闻道主教他,他才敢不慌不忙、从容不迫地在和乐小灶吃完饭,若是换了“读书至上
闻道可算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看了一会儿明礼,越过他去看后面站着的许栀和……这个意思是明礼自己想出来的?还是说有人借明礼之口故意提及?
可是明礼喊的这位“东家姐姐年纪实在太小了,和乐食肆并不缺人,已经过了饭点的时辰,依旧有不少人踏进来。
闻道在心中权衡了一下,得出结论:是明礼想吃和乐小灶的饭,却又不想日日都跑这么远,所以主动和他提出建议。
可是明礼找错了人。
“这事不归我管,闻道松了松肩膀,喝着店里自然的山野小茶,甘草薄荷做底,喝起来别有一种趣味,他抿着茶水,“你得去找判监事说。
明礼缩了缩脖子。
判监事是个典型的认为“读书即学子的一切之人,他直接去找判监事,后者肯定会说他心思不在念书上。
虽然,他现在本来心思就不
在书本上。
“夫子,你帮我出出主意吧?明礼仗着年纪小,伸手扯着闻道的衣袖。
明礼了解闻道一样,闻道也清楚明礼是个什么性子,他没有被明礼的撒娇蛊惑,而是板正了神色,说:“你与其与我说,不如问问家中的长辈。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没叫其他人听到。
闻道说完,便紧紧闭上了嘴巴,一个字也不肯再多说了。
他已经给明礼指出了明路,后面怎么做,只能靠着明礼自己努力。他一生庸庸碌碌,弱冠后辗转四十年,才凭借着资历当上了这个“教授。
现在食堂的管事,是判监事本家的人。大宋并不罕见这样权职之便给家中谋取利益的情况,且看现在炙手可热、盛极一时的张家,再看因为走出不少朝廷重臣的白鹿洞书院得到的优待,就能知道——这种情况屡见不鲜,官家也没有禁止的打算。
要是想更改这样的局面,除非有新的人能够取而代之。
判监事官封正八品,不算什么大官,只伸手小小的书院食堂,算起来,依旧算是给本家获利较少的了。汴京常家在朝中有两位大学士同朝而立,虽不知道后续子侄如何,却能确保常家二十年内长盛不衰,因此之故,常家的铺面最北已经到了大名府,最南已经到了襄州。
明礼还在思考闻道话中的意思,没想出自己该找谁帮忙,就看见喝完茶水的四位夫子准备动身回书院了,他连忙起身,像个小尾巴一样黏在闻道的身后,“所以,闻夫子是愿意的了?
闻道忍了忍,没忍住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
这孩子,若不是当初是家里人亲自带到他面前,他定然是不肯收的——太轴了,且非要把话说得明白才懂,稍微含蓄一点,他好像就脑子转不过弯。
不过一联想到他的出身,倒是也不难理解会教出这样单纯率真的孩子脾性。
明礼被敲,有些委屈,他拖长了尾音道:“夫子,说话就说话,好端端的,打我作甚。
闻道:“你自己讨打。我都说了,这件事不归我管。你也甭在这儿给我装可怜,我自己动的手,下手轻重心底有数,不许装模作样。
明礼只好将手放下,也不再与闻道和几位夫子纠缠,直直朝着许栀和跑去。
“东家姐姐。
许栀和站在门口目送他们浩浩荡荡地离开,本以为此事就此告一段落,忽然看见明礼又折返回来,后面的四个夫子顿住脚步,脸色发红。
不知道是被热的,还是被人气的。
闻道在后面大喊:“还不回去?等下小考该结束了!
“反正小考要结束了,我今日就不回去了!明礼一边跑一边回头喊,
“诸位夫子快快请回,莫要耽误了阅卷时辰。
众夫子:“……
今日这一趟就不该被明礼哄着出门。照这么下去,明礼总有一天非要把他们气坏不可。
四个夫子见明礼铁了心的不走,又在心中算了时辰,只好踏上了回书院的路。
路上,一直沉默着的讲书看着闻道若有所思,主动说:“教授还在想着刚刚书院食堂的事情?
书院食堂和管事和判监事有牵扯,这件事不算什么秘密,除了念书的书生不知道,他们这些一待就是几十年的讲书教**心底门清。
闻道缓缓摇头:“我没有在想这个。
“那就是明礼了?讲书微顿,接着说,“夫子不必操心,他虽然为人天真率直了些,但本性不坏,又有两位舅舅提点帮扶,照顾自己绰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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