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表掉在地上,表盘顷刻破裂,无数零件如碎裂的玻璃渣弹飞出来,稀里哗啦溅得到处都是。

在一地乱七八糟的零件中,徐特助眼尖发现一枚可疑物,他弯腰拾起,朝韩敕递去手中的物什。

窃听器。两人都不陌生。韩敕挥挥手,让他把卫家送来的所有东西都给处理了。

离开衣帽间,护工急忙急色迎面跑过来。

“太太醒了。”

半个月前,陷入沉睡魔咒靠各种医疗设备续命两个多月的新娘,终于弹了弹食指,短暂苏醒一分钟。

刹那间,所有沉寂的人和物事纷纷活了过来。

重症监护室门口如菜市场,各路人马认识的不认识的纷至沓来,门庭若市。

于是韩敕打包了团队,连夜将她安置到家中。

山上生活安静,宜人。接下来十几天,卫娇电每天都能睁眼片刻。

医生说那只是无意识的活动,等到大脑皮层真正活跃,那才是真的醒了。

话音刚落,她也不负众望很快昏迷过去。

一如往常,韩敕对今天的她也不抱任何希望,没想到刚到门口,便见到她在佣人的帮助下,坐了起来。

为了方便看护,卫娇电睡的一张单人床,床头两侧各种仪器设备。

几个医生护士围绕在床边,在为她检查。

久不见阳光,身体半宕机状态,她脸白皮薄的几近半透,离得近了眼睛皮层下绿色紫色交织的毛细血管惊人,透出一股不健康的病态。

虽然结婚了,白纸黑字受婚姻法保护,但今天是两人正式、清醒进行中的初次见面。

李医生见他来了,兴高采烈打招呼,说起卫娇电的身体状况。

“……身体各项指数趋于稳定,恢复的不错,肌肉程度萎缩,下床务必要小心,最好抽空做个心理评估,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她好像失忆了。

她望向韩敕的眼神陌生,和周围佣人医生一个待遇,引起几个医生的注意。

医生在跟他说话的间隙,卫娇电也在仰头看他,也不用多聪明的脑子,明眼人儿就能看出来,这个人的气场和这个房间、周围这些人都不兼容。

尽管他没表现出什么负面形象,但他是强硬的,周边的人是柔软的。

每次睁眼,景色都大差不差,是固定的,右手边过道几台白色机器,其中一台的屏幕有曲线和数字在变化。

后方墙面一扇大窗,窗外一半太阳雨,一半绿树繁茂。风和日丽时,树冠下几只小鸟立在枝头上。

屋子隔音太好,听不到小鸟们叽叽喳喳的叫声。因这棵大树的遮挡,风景也一眼看尽,毫无新意。如果缓慢转动眼球到左边,左边更是毫无景色可言,黑色帷幕层层叠叠。

今天倒是敞开了,来了一个男人,他身高很高,一米八几,可能奔一米九去了,肩宽腿长,穿着黑色普通的家居服,却无法修饰他身上的气场,不像刻板印象里的那些富翁老男人,堪堪带着几分斯文败类的意思。

卫娇电低下了头。她的发际线因额头的血窟窿伤被剃除了一部分,两个月长出一些杂乱的绒毛来,不好打理,总是乱飞,低头时发丝刮过脑门新生的皮肉。

痒痒的,她抬手挠了挠,被医生制止。

*

过去每日每日保持了细致的沟通交流,真到她苏醒这天医生们反而没什么好说的,再加上韩敕不信她失忆,医生们轮番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便离开了房间。

韩敕关上门返回,卫娇电望向窗外的视线立马转移了过来。

卫娇电略带好奇的看他。

“你是谁?”她刚醒来没多久,声音沙沙哑哑的,像裹着焦了吧唧的糖霜。

韩敕拉来一把椅子,“韩敕,你法律上的伴侣。”

这几个字似乎把她吓了一跳,韩敕看到她耳朵动了动,像小猫一样。

不止,连接她身体的心电监护仪,心电图波形在剧烈起伏。

但她的行为也像小猫,任机器如何暴露她的心境,她本人倒是很淡定,面无表情看着他。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她忽然小声问:“我脸上有流露智慧的疑惑吗?”

“没有。”韩敕笑了笑。

她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躺着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

“我怎么了?不能动了。”

很人机的八个字。

“你出车祸了。”韩敕回答,“在我们结婚那天。”

“……什么时候?”

卫娇电已经懒得反驳。

“四月,还记得吗?”

卫娇电脑海里闪回一些画面。

车子侧倒在沥青路面上,窗户四处破裂,无数玻璃渣弹飞出来,稀里哗啦溅得到处都是。

不远处的水洼,雨水血液汽油交织。

转眼间,定格在天空的春雨被初伏蒸发。

卫娇电皱了皱眉,“不对,不对,不对。我记得很清楚,我几天前才结束初一的期末考试,于情我不认识你,于理……”

卫娇电尾音削弱,看着面前的男人,敏感地察觉到氛围的变化,周边温度骤降,形成了低压。

“继续说啊。”

他不笑了,慢悠悠地说。

“性同意年龄没到。”卫娇电也慢吞吞补充。

“因为十四是性同意年龄,所以必须是十三?”韩敕说。

“十四是十四,十三是十三,”因为身体虚弱,中气不足,这话她舌头也没捋好,说的很慢,显得有点儿虚,“这两没有关联。”

“你怎么就确定是十三,不是十四五六七八,二十一?”韩敕盯着她说,“还记得你昏迷前一天在做什么吗?”

他声音低低的,在他的循循善诱下,卫娇电回忆起了“昨天”。

她明亮的眼睛一瞬间因思考而沉下去,而后陆续浮出了挣扎,犹豫,她呼吸再次变得急促,思绪层层叠叠,最后组成了混乱。

“就是十三。”卫娇电低咳了两声,喉咙痒。

韩敕给她递了杯水,她从被子里伸出来的手颤颤巍巍的,手臂有个粉色静脉留置针。

韩敕端着杯子,说:“就这么喝。”

卫娇电咬着吸管喝了会儿,才说:“考试结束当天,也就是一周前,我和妈妈外公参加了一个多人活动,现场很黑,我在等待中睡着了,睡到隔壁的嬢嬢肩膀上,被拍醒。”

“醒来发现周围来了很多人,座无虚席,前方有个台子,台上乐队演奏刚好结束。”

“我大拍手掌喊安可,再表演一次——我以为是小型演唱会,结果是外公恩师的葬礼。”

“……”

韩敕沉默半晌,没忍住笑了一下,“你以为你有今天是被人打出来的?”

“不是。”她抿了抿唇,表情不服气,声音听上去没有力气起伏了,“回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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