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满堂惊愕的目光中,江聿风竟借着云雀手腕的支撑,一点一点,带着显而易见的吃力,从轮椅上缓缓站了起来。

“风儿!”侯夫人以帕掩口,喜极而泣。

“二少爷!”下人中也传来抑制不住的惊呼。

老夫人更是拄着拐杖欲起身,声音哽咽:“好……好孩子。”

霎时间,惊喜的低呼和赞叹淹没整个厅堂。昨日拜堂,坐在轮椅中尚直不起身的二公子,今日竟能借新妇之力站立了。

真真是天降吉兆!

唯有一人,此刻如坠冰窟。

云雀被迫承着江聿风身体的大半重量,冰冷、沉滞,毫无活人应有的温热。

更令她心胆俱寒的是,江聿风站稳身形后,非但未松手,反而顺势将她那只早已被攥得生疼的手腕,强硬地、牢牢地摁在了他心口那片冰冷的衣襟之上。

苍白的大手覆在她手背上,指骨嶙峋,力道极大。

落在旁人眼中,俨然是一对璧人相依相偎、耳鬓厮磨的旖旎情致。苏氏见状,更是欣慰地拭了拭眼角。

云雀却心知肚明,这哪是半分温存亲昵?分明是这厉鬼无声的警告,赤裸裸的威慑。

亏得她方才还心生触动,甚至于有一瞬恍惚,以为那个温良如玉的江聿风回来了。

目下看来,这恶鬼不仅凶戾非常,还极擅伪装,狡诈至极。

这头暗骂声未息,耳畔便响起几声江聿风式的轻咳。

他微侧过脸,对着上首几位长辈温言道:“是孩儿不孝,累得长辈忧心多年……”言语间,他抿了抿唇,将那紧扣的五指又收束了几分,转向云雀,“……如今有了舒儿,我二人自当加倍用心,迎头赶上。”

迎头赶上?赶上什么?

云雀只觉额角青筋都在跳,难以置信地瞪向他。

只见江聿风正好整以暇地回睨着她,那张苍白俊美的脸上毫无愧色。

谁能想到这生前端方自持的人,化作厉鬼后竟能如此厚颜无耻,甚至见她目光投来,不忘深情低语,补了一句:“辛苦娘子。”

云雀飞快垂眸,面上端的是新妇羞赧,实则几乎将牙都要咬碎了去,半晌才勉强放柔语气:

“不、不辛苦。倒是夫君,气色方才见好些,身子骨还虚,不宜太心急……”话音落,她身形巧妙一转,顺势将他扶回轮椅,“……还是先坐下罢。”

江聿风依旧看着她,唇角笑意未减,声线却压低了几分,“若是不心急些,只怕娘子先弃我而去了。”

末了二字咬得颇重,随着话音落,云雀便觉得摁上自己手上的力道也随之加重。

云雀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夫君说笑了,妾身如何舍得……”

当着众人的面,她不信江聿风会当即发难,于是礼尚往来,压着“舍得”二字的尾音,暗自蓄力,猛地抽回手。

江聿风掌心陡然一空,空出的手僵滞几息,这才掩至唇边,偏首低咳两声,微敛了敛眸。

堂内众人见这相敬如宾又难舍难分的一幕,皆是惊喜不已。

老太君眼中泪光微闪,默然片刻,朝江宏远与沈氏递了个眼色。

江宏远面露迟疑:“娘,是否太仓促了些?再等等看?”

苏氏急得推了他一把:“等什么?你没瞧见吗?能娶到云舒是风儿的福分,母亲慧眼识珠,岂会有错?”

不待江宏远再开口,老太君已颤巍巍起身,示意捧着锦盒的丫鬟跟上,一步步走到二人面前。

老太君弯了弯眉眼,回身打开丫鬟手中的锦盒,从里头取出一枚玉镯。

那玉镯质地温润,是极干净的淡青色,造型古朴,通体素面无纹,却更显莹透。

老太君将玉镯递到云舒眼前,“孩子,这是风儿祖父早年予我的念想,祖母戴了整整二十年,后又传给你婆母,又是二十年不离身。如今啊,该交到你手上了。”她说着,苍老却温暖的手轻轻托起云雀微凉的手,作势要将玉镯套入她的腕间。

云雀回过神,心头一震。

那玉镯通体剔透,水头盈润,真真切切悬在眼前,眼看就要滑落进她的腕子。

云雀只觉得呼吸微窒,两眼发直,没忍住道:“这水头……怕不得值百两银子?”

话刚出口,她自己先僵住了,慌忙挤出几声干笑遮掩:“我、我是说……太贵重了,太贵重了。”视线慌乱抬起,正正撞进江聿风眼底。

那人眉峰压下,眼底凝霜,一张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云雀心下凉了一片。看他那沉黯得骇人的眼神,怕是这镯子再好,也不能要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抹翠色,心中纵有万般不舍,还是将玉镯往老太君那边推了推,声若蚊吟道:“孙媳……实在愧不敢受。”

岂料苏氏突然上前一步,温言劝道:“傻孩子,既进了江家门,再贵重的你也担得起。”

不待云雀再次推拒,手腕已被老太君稳稳托住,不容分说,将玉镯套上了她的手腕。

老太君拢住云雀的手,目光在她腕间流连片刻。眼神里似乎沉淀着许多东西,像有长辈深切的期许,像有宿愿得偿后的欣慰,又像还有其它……

云雀瞧不分明。

“风儿,云舒,”老太君看向他二人,缓声道:“瞧着你们相敬相携,祖母此生足矣。既是天赐良缘,切记用心珍惜。尤其是风儿你……”

她目光转向江聿风,添了几分郑重,“云舒年纪小,从前又受过些委屈,你当好生顾惜。总之,记着祖母一句话:千错万错,都是咱们江家的错,千不该万不该,都不该委屈了自家娘子。”

江聿风眼帘微垂,眸底清寒不易察觉地一敛,默了一默,才低低道:“孙儿谨记。”

老太君颔首,复又看回云雀,温言道:“好孩子,风儿身子骨弱,是委屈你了。但他是祖母眼瞧着长大的,秉性纯善,定会好生待你。你们结成夫妇,是天定的缘分,你既入了江家,往后只管安心。”她拍了拍云雀的手背,“在这府里,若有半分不如意,只管来寻祖母,老婆子为你做主。”

云雀怔忡。

这番话落在耳中,百味杂陈,但也一时咂摸不出滋味来。她似懂非懂,只觉腕上玉镯骤然生出灼人的热度,一股涩意毫无预兆地冲上鼻尖。

这浅浅的一丝酸涩叫云雀自己都惊住了,她慌忙垂眼,闷不吭声地点了点头。

半晌,老太君才又轻轻一拍她手背,一切情绪尽敛于慈和的笑意中,“好了,老婆子也乏了,你们且回吧。”

*****

得了这么一支又沉又烫的镯子,云雀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方才第一眼见它时,她连该去哪家铺子、能当多少银子都盘算了个遍。可如今真真落到手里,反而生出一种甩不脱的滞涩感。

不要?她舍不得。

要?心头又莫名沉坠得发慌。

拿,还是不拿?心中百般纠结,以至于一路推着江聿风的轮椅穿过回廊,连对这恶鬼的惧怕都一时忘却了。

直至一道清朗声线蓦然截断她的思绪——

“公子回来了。”

云雀倏然抬眼,才惊觉已置身南院。

一名约莫二十出头的男子迎上前来,他身姿挺拔,穿着侍从规制的衣物,却自有一股清雅之气,毫无仆役惯有的瑟缩之态。若非这身装束,换上锦袍、执一把折扇,任谁看去都会以为是哪家潜心治学的温润公子。

云雀脑中飞快搜寻着信息。

那本蓝皮册子里提过,江聿风有个贴身侍从,是南院唯一名字不带药味儿的下人,叫什么来着?似乎是俩字,还挺难写。

念头未落,只听得那人温声道:“墨翎见过少夫人。”

离得近了,云雀这才看清他的长相,一支半旧的玉簪束发,面容清秀俊朗,眼神清亮平和,透着一股子书卷浸润过的沉稳。虽说比起江聿风那张颠倒众生的脸还稍逊一筹,但也是丢在人堆里能一眼挑出来的出挑人物。

更重要的是,这墨翎是江聿风自幼一同长大的贴身侍从,必是其心腹,深谙主人脾性。看来这三日如何安然度过,过得怎样,关键多半落在此人身上。

思及此,云雀唇边绽开一抹明朗的笑意:“原来你就是墨翎,当真是一表人才。”

墨翎闻言微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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