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 62 章
听他这么一说,楚念声才察觉到四周有水浪拍打的声响。
他俩身处一个幽暗的房间里,她飘至窗前,往外瞧去,远远望见一座漂浮在云层中的岛屿,若隐若现。
岛上灵力旺盛,妖气也厚重,八成就是隐云浮岛。
而她现下应是在一座飞舟上。
“你把我的魂魄扯过来了?”她倏地转身,质问乌鹤。
乌鹤懒洋洋坐起,一手撑着脑袋说:“不是说了么,那狐妖不信我,又狡猾,同行的人还多——他们现下打算从岛屿南端绕去北端,倘若等他下了飞舟,岛上灵阵颇多,可不好下手。”
楚念声的脸色不见缓和:“我是问你,你为何能扯走我的魂魄!”
“那自然是探到守着你躯壳的神主——”乌鹤原本还扬眉带笑,可渐渐地,他的声音透出迟疑,也愈发小了下去,“不在……体……内?”
“原来你也知道,”楚念声险要被他气笑,“你能不能动动脑子想一下,什么情况下神主才会离体?”
乌鹤一愣,神情间划过怔愕、惶急和无所适从的茫然,最后却是将眉一蹙:“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时时刻刻在你旁边——那你,你难不成还遇着什么事了。”
“也是,”楚念声冷笑,“我又何须问你,你不就盼着我出事么?”
乌鹤心一沉,眉头拧得更紧:“我何时——”
“送我回去。”楚念声打断,睨他,“交代的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要我帮忙,要你有何用?就算帮你,也得等我把那边的事处理完了再说。”
话音刚落,舱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一抹高挑身影从外走进,身后还跟着团小小白影。
楚念声视线一移,发现进来的竟是楚霁云。
跟在他身后的那团白影,则是烛妖化成的小狗。
她眼皮一跳,登时下意识找地方躲。
但乌鹤道:“躲什么,他现下又瞧不见你——走罢,去外面找个地方送你回去,离他近了,很可能被发现术法施展的痕迹。”
楚念声闻言,紧提的心渐渐放了回去。
“真看不见我?”她问。
“还能有假?”他轻嗤一声,“千挑万选找了个地方,平时不来人,这会儿倒会钻。”
楚念声则已飘至楚霁云面前,对着那张数十年如一日的冷脸挥了挥手。
她的手都快扫着他的脸了,却不见他的神情有半分变化。
紧接着,他甚至直接从她的魂体中穿了过去。
在他穿过的刹那,她竟像是扑着了一团热火,烫得她一下跳将而起:“嘶——!怎么这么烫?!”
要不是乌鹤拽她一把,只怕要撞着舱室的顶。
楚霁云也顿了步。
察觉到从体内穿透的异常冷意,他神色一凛,放开灵识搜寻着舱室的角角落落。
乌鹤松开手:“你如今是魂体,就这么直接和活人打照面,不怕被阳气烧死。”
楚念声拍打着滚烫的袖子,恼声道:“我以前又没做过鬼,哪知道这些——再者以前碰你,也不见你有什么事。”
乌鹤轻哼一声:“我是剑灵,又非寻常魂魄。况且他有元阳在身,你也有?”
“我是没有,但我竟差点儿忘了。”楚念声傲睨自若,“你不是人。”
“你——”乌鹤一哽,横眉竖目。但最终他只咬着牙道,“有闲心在这儿呛我,还不打算走?神主不在体内,这下倒是不急了。”
楚念声懒得和他解释,他引走她魂魄的时候,五脏神早就归位了。
她正要出去,却忽然想起迟珣说过的话,回身望向楚霁云,道:“先等等,我要看看他打算干什么。”
乌鹤盘腿坐在半空,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楚霁云。
他眯着眼盯了半晌,环臂道:“你这兄长整日里摆着张冷脸,这些天下来,除了那狐妖,就没见他和几个人说过话,端的无聊,有什么好看的。莫非想瞧他会不会偷摸着给脸色敷冰块?”
楚念声:“……有病吧你,滚!”
那方,楚霁云搜寻无果,已经收回灵识。
他垂眸看向烛妖,道:“今日再去一趟。”
蹲在地上的小白狗仰着脑袋,摇了下尾巴,神情同样严肃:“若是小楚大人不愿收药怎么办?”
听见他俩提到自己,楚念声屏息凝神,飘近了些。
眼下她分明就剩个魂体,却莫名听见心跳声,重重响在耳畔。
她忍不住捶了下心口,眼睛却还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但楚霁云一字未应,陷入肃冬般的沉默。
她一分神,就不由得想起小时候。
她是胎穿,但或许是刚生下来时脑子还没发育好,她不常思考,整天见谁都臭着脸。
而她最常看见的不是爹娘,是楚霁云。
楚霁云长她四岁,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老成的模样。她每天一睁眼,便能瞧见他板着张脸,一动不动地站在爹娘给她打的小床旁边,盯着她看,像在观察一样新奇的存在。
单看着,不说话,也不碰她。
到她三岁能爬下小床了,他就一言不发地跟在她后面,看她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她常常走不稳,眼见要摔着,便有一只手托住胳膊,帮她恢复平衡。
再是喂饭。
楚霁云喜欢给她塞饭吃。
小时候,她穿书前的记忆总是零零碎碎的,有时候觉得自己是小孩儿,有时候又想起自己已经十多岁了。
不过哪怕记得住穿书前的事,她也难以操控这副孩童的身躯。走路喜欢晃,吃饭时连筷子都拿不稳,吃一阵还会嫌累。
喂饭的事便落在了楚霁云的头上。
他沉默地舀起一勺又一勺饭,耐心捡起她掉落在地的筷子,仔细擦拭着她的嘴。
除却这些,他再老成,也终归还是个小孩儿。
等她路走得稳当了,他便开始牵着她的手四处玩。
头几年里,她心喜于有了副无病无痛的健康身体,每天有使不完的兴奋劲儿,恨不得将四肢的用处发挥到极致,从早到晚不是跑跳就是爬树游水。
楚霁云通常只在旁边守着她,顺便锻体修炼,偶尔也会教她一些简单的灵术。
因此在年纪尚小的时候,她虽然不乐得见他整天冷着张脸,却也觉得他是个不错的玩伴(但她时常在心底偷摸着将他当成能随意差遣的“仆人”)。
变化大概发生在六岁。
那时一个心疼她的老祖宗去世,化成的亡魂缠了她整整三月。
楚霁云也紧跟着中了魇症,病了足足小半年。
自他清醒过来,便不常在楚府待了。
听爹娘说,他是要在外修炼。
她并未放在心上,只觉得他不过是回来的时间少了些。况且她现在能跑能动,也不需要什么人看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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