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奴在城中消磨了半日,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慢悠悠地骑马往回走。还没到徐宅门口,便有小厮急匆匆迎上来道:“女郎,将军府有人在堂屋候着,已经一个时辰了,说是有重要物件交给女郎,一定要等到女郎回来。”
狸奴一惊,兀地想到了阿喜。离开京门前,她特地叮嘱阿喜看好了朱杳娘,莫不是她那边有什么动静?
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第一次觉得这深深庭院繁复得令人恼火。还没到正堂,她远远便望到有个高大的身影在里面,心念急转间不由得一愣。
竟然是成肃的近侍曹方遂。他正值壮年,生得威猛,武艺又高,向来是寸步不离成肃左右,来金陵的人,怎么会是他?
曹方遂见狸奴满脸疑惑,只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半句话也不多说,取出怀中的信笺交给她。
“阿喜托在下带个信。”
果然是阿喜。
狸奴接过信却不打开,瞅着曹方遂道:“曹郎君只是带个信?”
杀鸡焉用宰牛刀,曹方遂这等身份,岂会专程为些许家事跑一趟?
“在下另有公干。”小小一封信,只是顺便捎带一下。
他年纪与成誉差不多,是个寡言少语的脾气,要不然成肃也不会百般信重。
狸奴知道问不出什么,便向他道谢,唤徐家小厮带他去休息。
曹方遂果断拒绝:“不必了,此事已了结,在下即刻便回京门。”
话既然这样说,狸奴也不会勉强留他,手中的信笺愈显得沉重。
本是喊个小厮跑一趟便能完成的事,阿喜偏偏劳驾曹方遂。曹方遂这般进退有度的人,硬要在徐家等她回来亲自交付,这封信,恐怕不简单。
她将信收起,径自回到客房中,见四下无人,才展开在几案上。
阿喜不怎么识字,信上的字迹却工整,一看便是街头先生代写的。许是经手他人的缘故,信中特地删去了名姓,只用一些隐晦的指代。
这一读,狸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中元节那日,朱杳娘临盆,这一胎却不顺畅,从午后一直折腾到大半夜。因生产凶险,伺候接生的仆妇换了好几轮,府中人手七零八落的,阿喜也临时顶上去了。朱杳娘命悬一线,临了时神志已不太清醒,竟胡言乱语起来。阿喜留了心,听她含混之中呼喊出去岁难产的张氏名字,言语间满是惊惧愤恨。
阿喜由此生疑,找到之前侍奉张氏的丫鬟,一番软磨硬泡,才得知当初张氏到京门后,曾遇到走方的道士,煞有介事地声称她腹中是一个女胎。张氏闻言很是不痛快,又不免忧心忡忡,彼时朱杳娘在场,见状便向她推荐了一位能制转胎丸的术士。张氏大喜,于是按时从术士那里取药,直到临盆那一日,都不曾停歇。
阿喜又辗转找到了当时为张氏接生的稳婆,那人说张氏之所以一尸两命,正因为气血凝滞,想来是生前服用了什么猛药,她心中犹疑,却不敢当面对成大将军言明,况且那张氏又没有苦主,这件事便过去了。
阿喜措辞委婉,言尽于此,狸奴早已怒火中烧。张氏那女子骄矜,看起来便是个没头脑的,为了生出个儿郎邀功,也在情理之中。可那朱杳娘……
狸奴不由得冷笑。朱杳娘身为成肃庶长子的生母,又是个有心机的,岂会好心将生儿子的方子教给张氏这侍妾?其心可诛。若阿喜所言不虚,张氏之死,必然与她脱不开干系。
她盯着信笺上的字,张氏当初痛苦的惊叫又在耳畔回荡。一尸两命,朱杳娘何等狠毒心肠,竟然能下得了手!
她当即便想回京门与朱杳娘对质,刚走到屋门口,冷不丁被秋日的艳阳晃了眼,庭院深深如许,顿时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一恍惚间,心慢慢地沉下来。
断不能如此冲动。
虽然种种迹象都指向朱杳娘,但自己依旧是空口无凭。朱杳娘为成肃生了一双儿女,纵然只是名妾室,仗着这一点情分,也不是随随便便能打杀的。上一次二娘百日宴,狸奴已经吃了一次亏,绝不能重蹈覆辙。让朱氏的恶行铁板钉钉,必须得拿出实打实的证据来,也免得家里人磨不开情面,又为她开脱说情。
狸奴缓缓坐回几案前,拄着脑袋只觉得头疼。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家宅不宁,怎么如此令人烦躁!
还有半个月便是中秋,阖家团聚的日子,她必然要回京门与府中共度。不过这几日时间,她得周全些考虑,至少不能在旁人家里表现得太急切,也免得让徐家人横生猜测。
可是她只有一个人,又能有什么周全的法子?
狸奴心中隐隐浮出了一个念头。既是在金陵……宗寄罗,会不会有什么主意?
她心里踌躇,又有些羞愧。这次到金陵,她整日与徐娴娘她们嬉闹,竟不曾抽时间再去宗府看一看,实在不应该。
怀着这样的心思,狸奴在给宗府备礼时,便格外用心。
钟氏听说她要去宗府,笑着让侍女带她去家中府库里搜罗些合适的赠礼。狸奴谢了她好意,也知道徐家举家奔波,好不容易在金陵落脚,恐怕是没什么富余的。她一个客人,怎么好意思再让主人家破费。
更何况,她这次偷偷将袁皇后赏赐的玉如意带来了。
上次在京门,她以玉如意失窃为由,揪着樱娘在府中大闹一场。当时她早与徐崇朝商量好,那如意便藏在徐崇朝身上,因此任凭众人怎么找,在屋里也寻不着踪迹。那闹剧散后,徐崇朝还要去军中,也找不到妥贴的地方安置那如意,狸奴便又取回来,堂而皇之地摆到多宝阁上,把阿喜吓了一大跳。
“女郎,老夫人还在气头上,这玉如意摆出来,岂不是把话说开,明摆着就是针对朱氏吗?女郎也是孝顺的孙儿,何苦给老夫人添堵?”
狸奴不服气:“既然皇后赏赐给了我,那便是我的东西,如何处置,还不是我说了算?”
话虽这么说,她心情烦闷,神思不属,也懒得再挑事端,于是将玉如意收进柜子里,掩耳盗铃,只当它真的丢了。这种事,府中绝不敢外传,又没人问起,竟一时遮掩过去。等到狸奴被发配金陵,她担心朱氏留在府中,又因这如意再生变数,索性连匣子一起带在了身边。
没想到此番派上了用场。
狸奴打开那木匣,日光下的玉如意通体晶莹,光泽水润,看一眼便知不是凡品。纵然听闻南阳宗氏素来豪富,见惯了玉石珠宝,想来这如意拿出手也颇有些重量。
啧,不愧是宫里的赏赐。
狸奴好生拾掇了一番,选了个晴明秋日,便带着礼物到宗府登门拜访。
这一次,她通报了姓名,宗府并未再阻拦,而是恭恭敬敬地将她引导了前堂。
时隔八个多月,狸奴终于再次见到了宗寄罗。
宗寄罗素服挂孝,神情气度与从前迥然不同了。她饱满的鹅蛋脸瘦削了许多,算不上形容枯槁,但脸上张扬的笑意已消散,眸色更显得幽深。
“狸奴,你也知玉兰礼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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