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之染到了元破寒住处,不由得大吃一惊。稍显狭窄的屋舍中人来人往,榻侧的郎中把脉沉吟,一干军士东奔西跑,仿佛一场紧锣密鼓的战事。
元破寒手下军士认出她,忙将人请到外间,道:“参军还高烧不退。劳烦小将军在此等候。”
“高烧不退?”成之染心头一紧,“怎么会这样?前几天不还好好的?”
那军士看了她一眼,答道:“参军这几日一直卧病在床。他刀伤未愈,每逢夜里伤口便发作,额头烫得很,到现在依旧神志不清。”
看样子伤口感染了。成之染不由得皱起眉头,当年西征庾氏时,她阴差阳错中了陈百年一箭,昏迷了三天三夜,后来听霜娘说起,那伤口溃烂得厉害,肿得如同拳头般大小,连庾载明都以为她醒不过来了。
那场病来得凶险,往后大半年她都缓不过劲儿来。而元破寒正伤在胸口,岂不是更要走一趟鬼门关?
半晌,成之染抬眸,问道:“那日追击独孤灼,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军士遵令,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那时成肃派温印虎率沈星桥和元破寒追击,两队人马相遇于城东山脚下,免不得一番血战,羊茂等一干大臣或死或伤,只剩下独孤灼力战不屈。元破寒上前与他周旋,不料对方翻脸如翻书,一刀砍过来。元破寒负伤,忍痛将独孤灼击落马下。
这军士所言与元破寒自述并无二致。
成之染暗叹,忽而看向那军士:“你是元参军的亲从?”
那军士抱拳,道:“小人是元氏的部曲,唤作张铁锤。”
河南元氏为豪强大族,手底下私兵无数,此番元破寒投奔成肃帐下,自带了八百部曲,在军中由他调遣。
不单单是他,军中凡是稍有些家世的将佐,都自带部曲出征。沈星桥和张来锡俱是如此。
成之染点点头,在屋中坐定,目光紧随着正在施针的军医,心头说不出的烦闷。众军士忙前忙后,渐次束手候在榻前,彼此观照,静默无言。屋子里一片沉寂,十数双眼睛盯着那郎中来回游走的双手。
待施完了针,军医似长舒一口气,张铁锤焦急问道:“郎中,我家参军怎样了?”
军医不搭言,目光往榻上一瞟,成之染凑上近前,只见元破寒面色虚浮,双目紧闭,眉间微蹙,似在隐忍着什么,不多时便悠悠转醒。
榻前围了一圈人,反让他局促起来。
“都看我作甚?各干各的去!”元破寒声音沙哑,有气无力道。
众人都面露喜色。
成之染从兵士手中接过药碗,亲自端上前,道:“元大将军,你可好生休养罢。”
元破寒见是她,不由得笑了声,撑起身子来,二话不说便将汤药灌下,唇角还翘着,撒漏了些许汤汁。
成之染失笑,便坐到榻侧,询问起他的伤情。元破寒似有说不完的话,虽因无力而半阖着眼眸,脸上却浮现出些许神采。
见他如此,成之染稍稍放下心来。军医无可奈何打断道:“参军重伤未愈,还是多多歇息为上。”
元破寒欲言又止,只得听从他。
成之染笑笑,不便打扰他,便叮嘱好生养伤,起身告辞了。
她回到中军大帐,步入院门时,正看到徐崇朝身影一闪而过。她并未细思,听得中堂正有人说话,便径直上前。
守门军士阻拦道:“将军有要事,女郎请回罢。”
军中毕竟不比成府,成之染也不便执拗,以免让父亲面上无光。她在庭中等了不多时,手脚都冻得冰凉,渐渐有些不耐烦,随意走动了几步,脑海中尽是徐崇朝背影,心头的疑虑更甚。半晌,她问那军士:“徐郎方才出去了?你可知他去往何处?”
那军士称说不知。
成之染略一沉吟,转身朝院门走去。那军士低呼:“女郎不等了?”
“不等了,”成之染头也不回,脚下加紧了步伐,料峭寒风穿庭而过,引得众人一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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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日光疏离而淡薄,洒在宫墙上也不显得明艳,照在人身上更无丝毫暖意。
徐丽娘站在窗前,手指扣在窗棂上,已冻得通红。她伫立无言,仿佛雕塑一般,引得一旁的宫女心焦。
“主子,您倒是说句话呀!”
徐丽娘嘴唇翕动,终究没发出声音。她缓缓垂眸,长睫微颤,关上了窗子,拖着步子回到了坐榻。
自城破之日,她们这些滞留宫廷的妇人,便一直被囚禁在后宫几所院落中。因着徐崇朝的缘故,她得以与独子虎头待在一屋中,身边还有往日的宫女陪伴。
听说达奚太后也未能逃出宫城,其余大小宫妃侍女,约莫有近百人被囚禁于此。除此之外,再无音讯。
虽身为战俘,她并未吃什么苦,这几日不曾见到成肃,但饮食起居隐隐总能感觉到照拂,这使她不时恍惚,仿佛城破被俘只是黄粱一梦,睁开眼她仍在深宫之中消磨余生。
但昨夜发生的事情,揭开了她心中不愿直视的伤痕。
徐丽娘叹息一声,揽过幼子虎头,心底只茫然和恐惧。
门外响起军士说话声,她惊得浑身一颤,搂紧了怀中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
“主子……”那宫女咽了口吐沫,想抓些东西护身,慌乱间拔下了烛台。
待看清来人面容,徐丽娘低声喝道:“阿翠。”
那唤作阿翠的宫女听命,瑟缩地望着来人,将烛台轻轻放下。
成之染轻笑一声:“就这么怕我?”
阿翠摇头不敢言,求助地望向徐丽娘。
徐丽娘松开虎头,起身一礼,道:“成娘子。”
这称呼让成之染心神一晃。自西征归来,成肃变为了成大将军,人人都尊称她一声“女郎”,已经许久没有人这么称呼了。
这声“成娘子”倏忽将她拉回当年与徐家分别之时,眼前又浮现徐家二娘子骄纵的眉眼,只是眼角眉梢锐意都磨平,面前人低眉垂首,仿佛变了一个人。
“二娘子,”成之染开口,声音中带着难言的感慨,然而屋中的气氛凝重,实在不适合追思过往。
见那小宫女战战兢兢,她笑道:“二娘子,难不成我大变了模样,竟如鬼面罗刹一般么?”
“成娘子出落得端美,是我这婢子没见识,”徐丽娘抬眸看着她,眉间似闪过一丝惆怅,“她唤作阿翠,那日成娘子到访,曾见过她的。”
经她一提醒,成之染忽然想起来,那日她逼问独孤灼行迹,确乎是持刀胁持了一人。
没想到竟是徐丽娘的婢子。
回想起当日蛮横情形,她颇有些难为情,愧疚道:“当日吓到了小娘子,是我的不是。小娘子如今可好?”
阿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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