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毓用了整整一天,将梁生笔下的那几本戏本逐字逐句地读完。

窗外的日光从熹微初露转到暮色四合。

她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满纸赤诚与风骨。

梁生的文字不似如今戏台上演的那般激昂澎湃,没有宏大的家国叙事压过个人悲欢,反倒将“小爱藏大义”的精髓藏在一折折寻常的悲欢离合里。

可如今的人追求一时的感官刺激。

谁还愿意花费时间和心思,去揣摩那些藏在文字背后的余韵?

人都是在变的。

而梁生有自己的坚持。

傍晚时分,温毓出了门。

谢景在京中有一处宅院,不算阔绰,是座精致的小三进院落。

他先前一直随母亲居于长公主府。

三年前才独立出来。

算算时辰,这个时候他该从衙门回来了。

到了谢府门前,温毓说找谢大人。

门房小厮道:“大人还没回来,姑娘哪位?”

她报上名字。

小厮眼中顿时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恭敬道:“姑娘先里边请,大人想必也快回来了。”

想必是谢景料到她或许会来,早已吩咐过下人

府里的嬷嬷引着温毓往后院去。

刚转过月洞门……

一抹颓然的身影便撞入眼帘。

周固斜倚在院中的凉亭里,满身浓重的酒气,将那点世家公子的矜贵都熏得散了,醉态毕露。

他远远瞥见温毓,先是揉了揉惺忪的眼,似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见,愣了片刻才猛地站起身,敛了几分醉意,拱手有礼地唤道:“温姑娘留步。”

身旁的嬷嬷低声对温毓解释:“姑娘,这位是伯安侯府的三公子,这两日在府中暂住。”

温毓微微颔首,往亭子里走去。

她脸上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颔首道:“三公子。”

这已是她第三次见周固了,上巳节的曲水流觞,琼花楼的醉意阑珊,他似乎总陷在这样借酒消愁的颓废里。

周固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侧身请她坐下:“温姑娘,坐。”

温毓让那嬷嬷在亭外稍等。

待嬷嬷退远,周固才重重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懊恼:“上次在琼花楼,我喝得大醉,让你见笑了。”

“三公子的酒量,似乎并不怎么好。”

“确是不胜酒力。”周固拿起酒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仰头饮尽,苦笑道,“可偏偏只有这样喝到酩酊,人才会短暂地忘了那些烦心事,舒服片刻。”

“是为了我表姐吧。”温毓点破道。

周固握着酒杯的手一顿,随即缓缓点头,没有否认。

他又喝了一口闷酒,酒液顺着嘴角滑落,他却浑然不觉,只是茫然地看着温毓,语气里满是自我怀疑:“温姑娘,你觉得我……是不是一个混蛋?”

温毓被他这直白的问话逗得轻笑一声,随即敛了笑意,认真道:“若单从女子的角度看,三公子当初对我表姐情根深种,如今却骤然悔婚,于她而言,确实算不得君子。可若跳出儿女情长,站在家族的立场上,家宅安宁,从来都比一段可能引发祸端的婚约重要得多。”

家宅安宁!

听到这四个字,周固的眼神猛地一震。

他比谁都清楚,若是真娶了郑悠宁,往后等待伯安侯府的,会是怎样鸡犬不宁的日子。

那些他刻意回避的现实,被温毓一语道破。

而温毓的言论并不冲突。

站在不同的立场,便会有不同的评判。

周固的悔婚,于郑悠宁是薄情,于家族却是责任。

这世间的人情世故,本就没有非黑即白的答案。

唯有权衡之下的取舍。

温毓又道:“事已至此,再多的抱怨与纠结都无济于事,不如各自留几分体面,也算不负当初的一段情分。”

周固沉默着,眼底的迷茫渐渐散去。

这酒能麻痹他一时的神经,却解不了根本的忧愁。

酒劲过后,心头的烦躁只会更甚。

他缓缓点头,语气里多了几分释然:“你说得对。”

温毓笑了笑:“想来这话,也不止我一个人对你这样说。”

“是,这两日阿景也总这样劝我。”周固苦笑着摇了摇头,“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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