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伊始,顾明远这些新进教师的职业生涯就算正式开始了。

历史学院今年报到了四位新人。因为院长病休,学校指定新提拔的副院长秦冰纶代行职责。为了表示郑重和正式,不顾副院长孙启亮的反对,秦冰纶坚持要为新人们举行一个欢迎仪式,欢迎当然是真,但借机敲打也是题中之义。为此,秦冰纶专门邀请了大腕莫笑非和另外一位学院资深教授为新人们“指点迷津”。

莫笑非挥舞着折扇,刚目光犀利疾言厉色开了个头,院办主任沈菊英用力推开了会议室的门,神情焦急在秦冰纶耳边低语了几句,秦冰纶大惊失色,扯了扯莫笑非的袖子:“莫教授,您家爱人正在楼上闹事呐。走吧,赶紧看看去。”

历史学院楼前的小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人们纷纷举头上望。只见六楼莫笑非“博导工作室”的阳台上,一个穿着发白碎花衣裤、头发凌乱的中年女人,半身悬在栏杆上声嘶力竭哭喊:“他在外面偷人。不活了!没法活了!让我死了干净……。”

那人正是莫妻刘秀娥——一个被生活揉搓得有些神经质失了形状的乡下妇人。

吴若甫闻讯感到了现场。几个保卫手忙脚乱铺着薄薄的海绵垫,动作笨拙徒劳。更多的人像一群等待开饭的鹅,伸长脖子,脸上混杂着担忧与一种隐秘的、看戏不怕台高的兴奋,脑袋无声地攒动着。

忽然,人群中有人发了一声喊:“光哭顶个屁用呀!有本事跳啊!这磨磨唧唧吓唬不了你家老莫的。”

众人侧目看时,“告状王”石凤芝不知什么时候挤进了人群,她叉着腰,脸上带着生气和亢奋,一旁的“跟班”贺建瑰咧着嘴怪笑。

进不了门的莫笑非急慌慌地来到楼下求援。梅大镛挨到他的身旁,脸上满是悲天悯人的表情,轻轻拍了一下莫笑非的肩膀,眼睛却扫向众人,拔高声音说道:“哎呀!老莫!那是你老婆!人命关天!你下来干嘛,赶紧上去劝啊!真要跳下来,你这脸面,还有历史学院的脸面,往哪搁?!”说罢,又自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秀娥妹子也是……老莫有千般不是万般错,关起门是家事嘛!何必闹到这个份上,家丑不可外扬啊!”句句戳心,字字诛心。

莫笑非气得浑身发抖,稀疏白发黏在额上,象征“名士”的灰大褂被汗水浸透贴在背上,狼狈不堪,除了反复低吼“疯婆子!疯婆子”外,不停地讲目光投向副院长秦冰纶。

第一次遇到这种局面的又惊又怒,不敢惹石凤芝,便将怒火全撒向梅大镛:“梅院长,现在人命关天,您在这儿煽风点火,安的什么心嘛?”

这一幕被吴若甫看在眼里,脸色铁青说了句“成何体统”,让冯伟和保卫处长刘丰赶紧疏散人群,特别交代尽快将石凤芝他们带离现场。梅大镛见状,钻出人群消失不见了。

楼下的准备工作就绪后,吴若甫让刘丰、秦冰纶带人去楼上开展工作。秦冰纶用手指点了顾明远、林书锦他们一下。一群人蜂拥着赶往楼上。

刘秀娥已经从里面将门反锁。有人提出将门强行撞开,刘丰担心激怒刘秀娥,当场予以否决。

听见有人从外面敲门,刘秀娥的情绪更加激动,声音尖利而响亮“历史学院没一个好东西,对莫笑非搞皮绊不管不问,这是要逼死我的呀……”。

楼下莫笑非如被人当众扒光,死灰一片惨白。在众人的嗤笑声中,吴若甫让人将吴若甫“架”上楼去。

莫笑非在办公室门口捶着门大声央求道:“秀娥…你开开门好吧…求你了…。”

任他怎样呼唤,刘秀娥根本就不理睬。

秦冰纶无计可施,只将目光来回地在顾明远、林书锦这几个新人身上逡巡。

此时的顾明远被这混乱不堪的局面惊得头皮发麻,心中本能地厌烦这种喧嚣撕扯的场面和当众抖落家丑的做法。他本想立刻抽身远离是非,但碍于秦冰纶,便不敢轻易离开。想到这毕竟与自己学院有关,顾明远法子内心祈祷千万不能真出事。

在众人七嘴八舌不知所措的时候,在走廊来回踱步的顾明远看见莫笑非办公室隔壁的房门并未上锁,用力一推,房门梭动了一下,再一使劲,门被打开了一个身位,顾明远探头一看,里面是一个杂物间,缩着身子挤进去时,眼睛表面一亮:房间的窗户外是一个半米见方的空调台子,那里可以看见刘秀娥跨在栏杆上的背影。

顾明远赶紧退了出来,向刘丰、秦冰纶汇报自己的想法后,秦冰纶吓得赶紧摇头,说这样风险太大。刘丰进去勘察了一番后,觉得事已至此只能冒险一试。当询问谁敢冒险时,看见林书锦本能后托了两步,顾明远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轻轻举起了右手。

大家蹑手蹑脚走进了杂物间。因为长期打篮球的原因,身手敏捷的顾明远很快翻窗蹬上了空调台。秦冰纶吓得双手捂住了嘴巴。刘丰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一根绳子,三下两下捆住了顾明远的腰上。此时刘秀娥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楼下围观的人群,不停地哭诉莫笑非的“罪状”,压根底没有注意到侧后方有人已经离她只有咫尺之遥的距离。

顾明远心跳如鼓。回头看时,目光正与焦急张望的秦冰纶猛地撞在一起。此时的秦冰纶杏眼瞬间瞪得溜圆,嫣红的唇惊愕地微张着,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吓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顾明远此时也干不了许多,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蹬起右脚、轻舒猿臂,纵身抓住了刘秀娥的腰带。还没等刘秀娥反应过来,顾明远已经飞纵到阳台上,不顾一切将刘秀娥抱摔了下来……。

楼下一片惊呼。刘丰赶紧让一名保安越过阳台打开了办公室的房门。

吴若甫带人气喘吁吁冲上楼时,惊魂未定的秦冰纶一把拽过顾明远:“吴校长,今天多亏了顾明远老师,要不是他寻出的机会,后果不堪设想啊。”

吴若甫上下打量着顾明远,连连点头:“好!好哇!英雄少年嘛。顾明远,我记住了!”

同是清北毕业的冯伟趁机在校长面前替师弟美言,弄得顾明远窘得满脸通红,恨不能找挑地缝钻了进去。为了引起校长的关注,林书锦赶紧趋前一步说道:“咱们秦院长刚才指挥若定,才确保没出乱子。”

他的话倒替顾明远解了围:“林老师说得对,全靠大家一起努力。”

吴若甫看了看仍在一旁喋喋不休的莫笑非夫妇,望着秦冰纶说道:“你这个副院长要处理好这件事呢。”

秦冰纶赶紧喏喏着点头答应。

白天的惊心动魄成了筒子楼年轻人们最好的谈资。三楼走

廊挤满了人,大家津津有味地复盘着下午的“盛况”。历史学院的“死对头”财经学院的几个年轻人似乎劲头最大。

“啧啧,莫大腕那家丑闹的,什么泰山北斗,后院起火才叫壮观!”钟德君咂着嘴,满脸玩味。

“就是!”卞同峰立刻接茬,阴阳怪气,“研究历史的嘛,上下五千年,啥‘花边’没见过?境界自然‘高’!今天这出‘跳楼秀’,够进校史馆了吧?”

财经学院院办的胡莎莎嗑着瓜子,噗噗吐掉瓜子壳后撇了撇嘴:“你们才来不知道吧?咱们楚江大学如果要论起花边新闻,历史学院它认第二谁敢认第一?这才哪到哪?以后有的是开眼的机会。”

……

顾明远没少从钟德君那里听说胡莎莎和孟超的趣闻,忍不住反唇相讥道:“胡老师对‘花边’如此感兴趣,莫非是研究‘花边’的专家?”

一句话噎得胡莎莎嘴里的瓜子壳险些落进了喉管,气得“哼”了一声,“噔噔”地上楼了去。

卞同峰有些替胡莎莎抱不平:“老顾你也太小心眼了。胡老师也就随口一说而已嘛,你何必当真。”

钟德君一直对卞同峰有些看不顺眼,转过头来为顾明远撑腰:“也是,聊老莫就聊老莫嘛,干嘛扯上人家历史学院,老顾也是护主心切而已。”

一旁的蒋嘉琦嗤笑了一声:“你们呀,都是心里有鬼。你管人家老莫呢,他这么大的腕,有点花边新闻算什么?我劝你们呀,都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看看你们住的这‘土谷祠’,倒被你们忘在了一边。”

蒋嘉琦的一番话立刻引起了大家的共鸣,抱怨声浪开始一浪高过一浪。

正在七嘴八舌地闹着,忽然楼下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有人人测出声音来自一楼的公共洗浴间的方向,便一窝蜂似地往楼下奔去。

声音的确是从一楼公共洗浴间传来的。刚刚晚饭后,江小北与室友周雨霏结伴去往一楼洗浴。周雨霏刚刚褪去衣服,便尖声叫了起来。江小北和两个胆大的女生裹着浴巾跑出来一问,周雨霏颤栗指向窗棂上的一个破洞说道:“刚才……有人偷看!”江小北裹浴巾靠近一看,也忍不住尖叫起来:“天哪!窗户上怎么有这么大的破洞啊!”

洗浴间瞬间炸锅!几个女生手忙脚乱套上衣服,一边哭着一边从洗衣间里跑了出来,正好遇上前来扛究竟的年轻人们。

整个筒子楼瞬间像火星撞上了地球,气氛炽烈得炸裂。哭喊声、尖叫声如同灼热的熔岩喷涌而出。混乱如同无形的冲击波四处扩散。

正在家里吃晚饭的吴若甫丢下碗筷赶往现场。

在吴若甫尚未抵达的时候,因为离异寄居在筒子楼的石凤芝已经拍马赶到。她看着群情激奋的年轻人,扯开嗓子吼道:“我早就反映过这些问题,可这帮官老爷哪管你们的死活呀。你们还是年轻啊,你得闹哇,动静越大越有效果。今天正好是个机会,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胆儿了。”说完,悄悄让紧急赶来的何建瑰报警。

她的话如火星投入干柴,点燃年轻人们憋闷许久的怒火。楼里的几个“老油条”们趁机起哄,撺掇曹川、卞同峰、王垚几个急性子闹腾起来。一时间,敲盆声、摔碗声、唢呐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人点燃被子桌椅扔下楼。

就在吴若甫到场时,警车也“呜哇”着开进了学校。好在刘丰和警局关系熟稔,经过一番说合后,警方答应退场。

石凤芝却不肯罢休,自封是筒子楼的“代言人”,声嘶力竭要求校领导对话。冯伟刚要劝阻,石凤芝立刻跳起脚来:“你不过一条狗!没资格说话!我们要和老吴亲自对话!”她的“硬气”甚至赢得几个不明真相年轻人低声喝彩。

军人出身的刘丰到底硬气,只见他剑眉倒竖:“老石,你在这里跳上跳下,口口声声说是代言人,谁授权你了?要不要让警方找你谈谈上个月把学校沙发偷运回家的事呀?”

一句话直戳石凤芝软肋,她赶紧敛着眉讪讪后退。

许继武等来电话向冯伟询问情况,吴若甫不想让他将时间放大,让冯伟、刘丰他们选取代表连夜召开对话会。

会议室,周雨霏的泪水再次点燃几位代表的不满。大家七嘴八舌,如炸窝麻雀般叽叽喳喳:

“简直不把我们当人看嘛。”

“说好的重视人才呢?尽骗人。”

“没本事当初就别招我们来呀。”

………

气得刘丰眼睛瞪得滚圆:“你们干嘛来了?这吴校长还没说话呢,你们净扯‘野棉花’,还懂不懂规矩呀?”

吴若甫脸上平静如水,手指轻轻点了刘丰的胳膊,目光和蔼扫视着大家:“学校理解大家感受。积极表达意见很好。这样行不行?一个一个来,也方便记录嘛。”

喧闹会场瞬间沉寂。阅历深厚的校长面前,年轻人到底显稚嫩。现场活跃的曹川、卞同峰、王垚他们如霜打茄子,纷纷低下头去。

吴若甫扫一眼冯伟等人,眼里流露出血得意说道:“这不对嘛。不是说好的对话吗?都有话说怎么低头了?要不要点将?”说完,径直点向后排靠墙的顾明远:“小顾,你是楚大睹的本科,了解情况多一些。你来开个头嘛。”

顾明远心里咯噔一下:怕什么来什么!他本来就没打算参加这个对话会,是临时被林书锦、江小北强行拉来。本以为坐在后排不发一言蒙混过关,现在倒好,竟然被校长点了将。顾明远知道,这样的场合发言是最不好拿捏分寸的,说重了,得罪领导;说轻了,得罪筒子楼的人。

冯伟不停地使着眼色,无奈之下,顾明远只好硬着头皮开腔:“学校重视人才有远见,近年一次性引进这么多优秀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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