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熹的晨光从落地窗外透进,密闭的空间里飘散着咖啡的醇香。

季琪琨坐在狭长的餐桌前,手里握着刚舀过一勺麦片的陶瓷汤匙。

“……虽然东西是一样的东西,但奇怪的是,味道就是不一样了。”他笑着说,“我醒来时见你不在,还以为你走了。”

“你赶我走啊?”魏芷故意说道。

“当然不是,你想住多久都行。”季琪琨微笑道,“反正我们很快就是法律承认的一家人了。”

大理石台面上丝丝缕缕的天然纹路,灰白之间,掺杂着大片发黑的赤红。

他低下头,用汤勺缓缓搅动碗中的牛奶麦片,奶液裹挟着麦片,被卷入季琪琨随心而起的白色漩涡。

“我父母还在的时候,我也没吃过几顿像样的早餐。”他神色平静,缓缓说道,“像这样平凡而温馨地一起吃饭,就是我那时遥不可及的梦想。”

魏芷抬头望着他。

“我一直没告诉你,为什么我会由伯父抚养长大。”他说,“我父亲在我八岁的时候,因肇事逃逸进了监狱,或许是不堪狱中的折磨,半年不到他就自杀了。”

“他是个懦夫。”

“而我的母亲,在我父亲死后不久也改嫁了。所以,我住到了伯父家里。讽刺的是,住到别人家里后,我才发现我所渴求的,正是别人习以为常的日常。”

魏芷握住了他的手,郑重其事地说:“现在你还有我。”

“是啊,现在还有你陪着我。”他轻声说,“我想要和你共度余生,但我总是害怕这是一场美梦,总有一日我要失去它。”

“你有家人,有朋友,每当看见你和别人说话,我的内心就会充满恐惧。你和我不一样……你的世界不止我一人。”

季琪琨反握住她的手,魏芷从他低沉的嗓音中听出一丝脆弱。

“他们当然跟你是不一样的。”她安慰道,“只有你才是我最爱的人。”

“……你要怎么证明呢?”

季琪琨抬起眼来,那是一双一如既往的漂亮眼睛。瞳孔黝黑澄净,像玻璃珠一样毫无瑕疵。

这个早上,魏芷删除了手机里除家人以外的所有联系方式。

……

“你本来可以不来的。”翁秀越神情复杂地望着比她更早出现在江都美院大门外的人。

张开阳咧嘴一笑,身上的T恤和牛仔裤让他与周围来往的学生融为一体。

“我们走吧,你想先从哪儿查起?”

自那之后,翁秀越咨询了律师,并最终决定以虐待罪向季琪琨提出起诉。

但光凭那些聊天记录,还不足以证明虐待行径。张开阳接到翁秀越的电话后,主动提出陪她走访梅满的人际圈。

这并不属于他的工作,所以他是用休息日来做这件事的。

翁秀越今天穿着一袭黑裙,头发服帖地盘在脑后,眼唇妆容一个不少。除了无法遮挡的眼中血丝外,丝毫看不出她正在经历丧女之痛。张开阳听说,她甚至还在坚持上班,就像他是用休息日来陪她调查一样,她也是在用上班之外的空闲时间,为女儿伸冤而四处奔走。

他无法想象她的内心,只知道她经受的痛苦不比之前的任何一位死者家属更少,而她依然能强撑着维持日常,内心绝对是他无法想象的强大。

除同情以外,还有钦佩,这两种感情,哪一种都是他今日来到这里的原因。

在校长办公室,他们见到了梅满的辅导员。

“……在学校里,他们是公认的金童玉女,同学和老师都很喜欢他们。季琪琨从大一就进入了学生会,大三时全票通过担任学生会长。梅满自然也很优秀,她的专业成绩在年纪数一数二,代表学校参加过多次全国性比赛并赢得奖项。”

辅导员叹了口气,脸上都是遗憾。

“……年轻人谈恋爱,吵架在所难免。但谁能想到,最后会这样收场呢?”

“在你们眼中,这只是恋爱吵架?”翁秀越难掩语气中的愤怒。

辅导员露出尴尬的表情。

张开阳拦住翁秀越后续的话,好脾气地对辅导员问道:“请问梅满在与季琪琨交往之后,有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明显的变化?”辅导员思索了一会,“我听她的专业老师说,梅满的画风变化明显。除此以外,我没有留意到什么变化。”

“好,谢谢。”张开阳拿起笔,撕下随身携带的便利贴,写了个号码递给辅导员,“如果你想到其他的事情,无论多么微小,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辅导员接过名片。

张开阳和翁秀越相继起身,坐在皮质转椅上旁听的校长也跟着起身。他隐晦地表达了希望翁秀越今后用电话联系,而不要亲自到校园里来走访的请求。

“对梅满的事情,我们深表遗憾,但也希望你们能理解我们的工作不易,这样对学校的影响不好。”校长歉意地说。

这次走访,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收获。

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大学生,竟然没有任何朋友。为数不多曾有过密切交往的,也都在一两年前相继断了联系。

“一开始觉得人挺好的,但深交之后才觉得性格合不来。”

“有的时候,一点莫名其妙的小事都能叫她发火。”

“梅满……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但她确实私底下和表面区别挺大的。”

“成绩是挺好的……但她做的很多事情,都让人匪夷所思。”

与之相反,梅满的同学们提起季琪琨时,不约而同都是赞美。

“学长虽然家里有钱,但从来不会看不起那些不如他的人。每次有什么募捐,他都是带头捐得最多。”

“那家伙在我们男生里也很有人气,毕竟家世好,长得帅,成绩好,体育也不错。学校里一帮女生天天追着他跑。说老实话,谁不想过那种开了挂的生活?”

“梅满能和会长交往,半个学校的女生都羡慕不已。”

先听了这些立场分明的对话,也不怪翁秀越在辅导员面前轻易动怒。

她的怒火已在胸口燃烧许久。

张开阳理解一个母亲对女儿无条件的信任,但其他人的证言,他也不得不认真衡量。

如果说一个人在说谎,难道这么多的人,都在说谎吗?

今天的调查,似乎要失望而归。而翁秀越不相信至今为止找到的证言,仍要留在校园中继续寻访。

“翁阿姨……”

张开阳叫住了她,但却不知道如何劝说。翁秀越充满警惕和防备的眼神,仿佛已经知道了他内心所想。

就在这时,翁秀越放在提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喂?”翁秀越接起电话。

片刻之后,她的表情变了。她看向张开阳,把耳边的手机放了下来,在他面前按下了免提按钮。

一个女生急切的声音从电话中传出。

“……翁阿姨,你不要相信他们的话。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张开阳立即记下来电号码,同时暗示翁秀越打开通话录音。

“你是谁?”翁秀越问。

“我、我是梅满的朋友,但我不能告诉你我是谁。我知道梅满后来为什么没有朋友,这都是季琪琨害的!”

女生忿忿不平地说道:

“我和梅满刚开学那会就认识了,那时候,大家都喜欢梅满。因为她脾气特别好,长得也很好看。梅满和季琪琨在一起,也是季琪琨先追的人。我们一开始都以为梅满很幸福,哪怕她恋爱之后疏远了我们,我们也只觉得这是她见色忘友,除了打趣之外也没放在心上。”

“但是,大概从两人交往一年起,事情就渐渐变得不太对劲了。先是梅满毫无征兆地单方面删除了我们许多人的微信和□□,再是莫名其妙地打电话去质问指责一些我们根本不记得的事。”

“我也接到过那样的电话,一开始我很生气,但后来我只觉得奇怪。我试图找梅满问个明白,但她根本没有单独一人的时候,每次季琪琨在身边,她都拒绝和我交谈。”

“直到去年,梅满忽然用一个陌生号码来加我微信。她告诉我,她想和季琪琨分手,因为受不了他的控制欲。我这才知道,原来是季琪琨一直在控制她和外界的联系,不仅如此,他还逼她打那些莫名其妙的电话,让她去故意惹恼别人,比如把一杯咖啡倒在别人头上——只因为季琪琨觉得‘有趣’。”

“等到被淋水的人向梅满发火,季琪琨又会以‘调停者’的身份站出来斡旋,要求梅满对此赔礼道歉。我听到梅满这么说的时候都惊呆了——完全想象不到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

翁秀越握着电话的手在不断颤抖。

“这些话你为什么不当面告诉我?”

“……对不起,翁阿姨。”女生的声音变得怯弱和愧疚,“你也知道季琪琨家里的背景,而且他人这么变态,我也担心自己会受到他的报复。所以……对不起了,翁阿姨。我只能将这些告诉你,希望能帮到你一些。”

张开阳听出女生即将挂断电话,他顾不上其他,连忙出声叫道:“等一下!”

忽然出现的男声让对方吃了一惊,张开阳得以有机会问出最重要的问题。

“你知不知道,梅满为什么要听从季琪琨的这些命令?”

“一开始是因为爱,她觉得那是爱。”女生沉默片刻后,用讥讽的语气说道,“但后来……我只知道,她说‘没有办法’。”

“我知道的,就那么多了。”

这一回,通话真的结束了。

“……你能帮我找到她吗?”翁秀越抬起头看向他。

在没有立案的前提下,张开阳不能动用警察的权力去寻找某一个人。

但他在翁秀越的目光下迟疑了,片刻后,他说:

“我试试。”

……

共进早餐之后,原本魏芷应该去画廊上班。

只因她拿起提包时随口一句“包角磨损了”,季琪琨便提出带她去商场购物。

“那我给经理打个电话请假……”

季琪琨按住了她拿起手机的手,笑道:“不用,我给他发条消息就行。”

江都市最大的奢侈品购物广场,是结识季琪琨以前的魏芷进都不敢进的地方。

而现在,每进一家不同的奢侈品店,不同的导购都带着同样的殷勤表情,寸步不离地跟在他们身后,为他们热情地解说当季新品。

季琪琨对流行并不在意,他只在乎是否当季新品。因为他知道他付出的金钱里,包含了品牌设计师对当季流行的掌控。

他只在乎是否大牌,是否新品,是否与他相得益彰。

对人的选择标准,却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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