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上了马车,胡硕便拎着木食盒进轿。

“少主,这是今晨熬的药,还热乎着。”胡硕打开盒子,端出陶碗,双手捧给凌延川。

“非得现在喝吗?”他被那浓郁药味熏得皱眉。

良药苦口,药盏方近唇边,一股浓烈苦辛之气扑鼻而来,熬煮时焦木焚烧余韵也好似沸腾进瓦罐里。

胡硕猛地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哎呀,老奴愚笨,忘了装侧少夫人做的糖水,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没事,胡总管。”程扬知伸手冲他摆了摆,接着偏头抬眼看向凌延川,“又不是小孩子,喝个药还怕苦吗?”

她歪着身子,双手撑着轿椅,微微扁嘴,语气娇嗔,叫人分不清是谁更难哄。

凌延川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朝胡硕挥摆,示意他出轿回避。

接着他心一横,紧闭双眼仰头将药喝下。

舌尖刚触碰到药汤,苦意瞬间炸开,如苦胆破裂,苦汁满溢,顺着喉咙滑下,似有无数细小苦针轻刺,一路苦到胃里,经久不散。

凌延川紧拧着眉,那苦药似是在胃里翻涌,他险些干呕。

“噗。”程扬知憋了半晌,见他这模样终是忍不住,笑弯了腰。

他见状把碗放下,强忍苦意,长臂一伸将她捞进怀里,额头抵着她发鬓,压低声线。

“你笑什么?”

程扬知恰好被他刺激到腰后痒痒肉,下意识缩起上半身,往他怀里钻得更紧。

“你别……!”她痒得止不住笑,抬手勾上他后颈,把脸埋进他胸膛。

凌延川抓了她弱点,似是不愿放过她,指腹不停在她腰窝打圈。

“你别闹了!”程扬知忍俊不禁,却始终注意分寸,用手捧住他脸侧,“万一我碰到你伤口怎么办?”

他闻言停下手里动作,不舍地凑到她颈窝,用鼻尖轻蹭她耳垂:“好苦。”

那语气颇有撒娇之味,她满意地收回手,从别在腰际的荷包里掏出一颗用油纸包着的饴糖。

“我怎不知你有这习惯?”凌延川看着她剥糖纸的动作。

程扬知明白他言说何事,两指捻起那块饴糖作势塞入他口中:“自打上次你在马车上眩晕脱力,我就随身带两块糖,以防万一。”

她双唇微张,示意凌延川张嘴。

却在触碰到他唇边时快速收回手,将糖块放在自己舌尖上,勾着嘴角卷进口中。

“你且苦着吧,‘礼尚往来’。”程扬知故意捉弄他,以报方才他挠人痒痒肉的仇。

糖块与她利齿碰撞的声响同话语一起传入他耳里。

凌延川竟也不恼,看着她的瞳眸里似黑渊,墨云沉沉翻涌,银蛇般的闪电蛰伏其中。

他用手抵着她腰窝向前顶,另一只手捏住她下巴,拇指轻摁她唇角。

正如她那日教他习吻一般。

“唔……”

凌延川不仅光明正大窃走她嘴里饴糖,还不忘理直气壮攻城掠地一番。

程扬知什么世面没见过,这点伎俩在她眼里如同儿戏。

“呵。”她忍不住嗤笑一声,用舌尖舔去后槽牙上残存的甜意。

程扬知用不屑的眼神看着他用力咬碎糖块,露出一脸不知餍足的模样,她才慢条斯理从荷包里拿出第二块糖。

“你急什么?”

她刚拆开包装纸,凌延川就伸手攥着她手腕将她往自己面前拽。

知道他又想夺食,程扬知迅速躲开:“你怎如此贪心?”

凌延川一把将人搂紧,似是看准了她会担心他伤口,借拥抱胁迫她听话。

“夫人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他目标并非她手里糖块,趁人不备再度吻上她双唇,舌尖似有电流窜过般惊得她微颤,呼吸也渐渐紊乱。

这才是他所贪之事。

程扬知短时间内不会再想吃饴糖。

太腻了。

凌延川始终不舍合上视线,微眯着眼观察她溺于深吻时的模样。

待他欣赏够了,大发慈悲放过已被啃噬红肿的唇瓣,眸中银蛇闪烁,他似吐信子般舔去连在彼此唇间的津丝。

“解药苦最优选并非蜜糖。”

他这话看似无头无尾,程扬知仅疑惑一瞬便读懂了他狡猾笑容里的含义。

她用方才一直捏在手里的饴糖堵住他的嘴。

“无耻。”

凌延川不怒反笑,搂着她的手又不安分地探至她腰窝。

“不喜欢?”他贴着她耳鬓开口。

糖块与他尖牙碰撞的声响同话语一起传入她耳里。

程扬知眼眸低垂,视线失去焦点。

她从不言说爱意,她从不允许自己坠入甜蜜沼泽里。

她没有回答。

凌延川将饴糖咬碎咽下,又故技重施,攻击弱点唤回她走失的心神。

“凌延川!”

嗔怪声传出轿厢,坐在车夫身旁的胡硕对着阴云密布似要落雨的青空,尴尬一笑。

“今日天气甚佳!”

车夫充耳不闻。

“……”

*

翌日,程扬知从学堂回院,马车行驶较之往常慢不少,她掀开帷幔询问车夫才得知,驶于他们前方的正是君夫人的轿子。

看来君夫人心系七少主不假。

“君夫人圣安。”

程扬知如今行礼熟练,看似习惯了古人做派。

“永宁。”君夫人唤她封号,笑容欣喜,“你同延川一样,唤我母后就好。”

她抿唇微笑,点头假意答应。

凌延川那日若不是为了演戏,想来定是不会这样称呼君夫人。

“母后,怎不见您带太医来?”她记得昨日君夫人在殿上说会领着太医来访。

君夫人牵过她的手,似是亲昵:“延川素来不愿瞧太医,他院里郎中也被撵走,本宫不敢贸然带人过来,怕他生气。”

程扬知点点头,心想君夫人还真是在意他。

“叩见君夫人!君夫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君夫人才刚踏入,院里下人便理好自己衣冠,快步走到合适位置,双膝跪地,双手放于地上,以额点地。

“都起来吧。”君夫人笑容和蔼,牵着程扬知朝里屋走去。

院里如此阵仗,想必凌延川在屋内定会做好准备应对。

程扬知进门后见他果然坐在轮椅上,顿时放心不少。

“老奴叩见君夫人。”胡硕走上前跪下。

君夫人眼里只有凌延川,顾不上准他起身,越过他径直向前。

程扬知跟在身后,默默把胡硕扶起。

“延川,怎今日又坐了轮椅?”

“母后,他虽是勉强站起,但平日里仍需多加修养,故而照旧使用轮椅,辅助行走。”她赶在凌延川开口前替他回答。

他听言还微微挑眉朝她投去意味不明的目光。

“甚好,母后甚是欣喜。”君夫人坐到厅内主位,四下打量了一番内饰装潢。

凌延川始终未开口,程扬知下意识踱至他身侧,被他悄悄牵住手。

隐于宽大袖摆十指相扣。

“母后改日命人送些纳凉物什,这仲夏炎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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