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虽然不大,酒菜也算得上美味,

前世的记忆没有骗人。昭睿坐在床上,点起床头边的烛火。看着弱弱飘动的微光,她才觉着自己又活了过来。

身上刺骨的寒意逐渐消散开。知夏以为小姐是舟车劳顿,脸色才如此之差,贴心的端来一杯热茶,悄悄的退到屋外。

春江顺着门缝朝里看了看,担心的揪了揪知夏的衣袖。知夏只是摇了摇头。

不言呆呆坐在隔壁的屋子里,晚饭也是草草了事,他脑袋里涌入了太多的消息。现在还没完全消化。

比起马车上的密谈。理智告诉自己一切都应当是假的,但情感上他确信了一切是真实发生。

一个时辰前,距青城二十里,距客栈十里。

一个葬身雪夜的故事,被揭开了一个页脚。

“比起死过一次,我更愿意相信是做了一个噩梦,一个很惨的噩梦。”

天黑了,春江递了盏小灯进来。昏暗的火光将马车内照亮。

不言见她的双眼里映着随时欲灭的火苗,反射出熊熊火光,她的脸色没有什么表情,场面着实有些诡异。

昭睿把小灯放在二人中间,

“你就当,听了话本子上的志怪故事,便罢了。”

反正说罢了,也就此放下,昭睿深吸了一口气,拿着手中的话本做掩饰。开口缓缓道来。

“阿父死了,阿母跟着他走了。剩下一对儿姐弟流放三千里。”

关于父母死亡的描述,她没有过多言语,再平静不过。

“好在他们的外祖父,愿意施以援手。路上虽说苦了些,到底也没经历什么过惨之事。本以为,就这样,走到流放地,她便可以和阿弟一起,也能继续生活下去。只是苦一点,累一点。”

“行至边陲,遇到流寇,居然侥幸躲过了一次。那女孩便想定是天无绝人之路。”

昭睿突然发出一声嗤笑,沉着眸子,声音里却带着些绝望和恐惧。

氛围逐渐压抑起来,但她没给不言插话的机会,又自顾自的往下讲去。

“可是流寇半夜攻城了。城中大乱,大火连着房子烧过去。她和阿弟走散了。大股逃命的人流把她推倒,从她的胳膊上踩下去。人踩着活人不停的奔走,只为活着。”

回忆犹如幻觉一般让昭睿想起了雪夜的断骨之痛。也还好是雪夜,嗜心般的刺骨的痛意只是持续了一会儿。她下意识的双手握拳。

“但女孩只剩下一个亲人了,她不想失去弟弟。”

“身体的本能让她站起来,她的阿弟还活着。”

“天上下了很大的雪,夜晚地上被白色的雪和月映的清楚。”

她手中握着一本名字写着祈春昭的本子,摊开一半。另一半遮着自己的面庞。

“他发烧了,雪却像鹅毛一般下的又大又急。他的阿姐急着逃跑,顾不得其他。”

“最后的结局自然而然的,阿弟救不回来了,她的归宿也就是茫茫雪夜中的一间破败庙宇。祈求命运能有所眷顾,下辈子保家人平平安安。”

“这本该是故事的结局。”

“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死去后,时间就在她眼前流转起来,暮雪青丝扭转时空。”

“她回到了什么都还没有发生的过去。”

“就这样?没有了吗?”

不言有些着急的想听后面的故事,所以这个主角究竟怎么样了?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后面她打算做些什么?他双手握住小女娘的胳膊,凑的极近。

温热的气息都能感知的一清二楚。

昭睿稳了稳发抖的手臂,僵硬的手指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翻开话本的下一页。

上辈子短暂的犹如过眼云烟,虽已经过去,但旧事重提,所带来的痛苦仍然犹如滔天的大浪一般,扑的人喘不过气。

她的眼泪无意识的成串流下。

“你拉着我,我还怎么讲?”

不言觉着自己的动作有些不妥,蔫蔫的退回去。

怪不得第一次见面,师父就说出因果不可逆,她激动的情绪,一些小动作骗不了人,这也不是话本子上的故事,分明是她自己的。

不言揣测真相的心里也像被什么捏着,有了一瞬间的窒息感。

他欠着身子站起,先是小心翼翼的坐到昭睿同侧。又慢慢凑到她身旁。

手不听使唤的从袖子里钻出来。他隔着衣服轻轻握住小女娘的手腕。

不言的手早已不似初见时那种软软胖胖,随着少年郎君身体抽条,白皙的皮肤附在骨骼分明的指节上。指尖修剪的很短,很干净。

轻柔却带着力度,昭睿被拉着放下了一直举着的手,书本也被不言突然的抽去。

她铁了心的把头扭向一旁。这幅模样无论如何她不愿让人看见。

“你别当真啊,我只是讲了一个故事!”

声音像是被什么黏住了,闷闷的。

不言这次倒是当真不言了。

他没有着急离开,也没有其他动作,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

昭睿侧了侧身,手臂顺势靠在不言身上。暖意慢慢的隔着衣袖传来。

是啊,都过去了,她现在确是活着的,现在是花开灿烂的春天,她早已跨过了那个严冬。

夜里,风吹动树上的叶子,沙沙的声音有些催眠。

晨起,邱连山与昭睿商议,青城距蜀中城不过大半日。

时间既然已经耽误了些,不如直接赶至下一处,安稳的休整两日。

习惯马车上的颠簸后。睡觉成了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春江和知夏守在车外,有些担心自家小姐。

“小姐昨日不知道是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了掉进冰窟窿的事情了。”

“下了马车还有些发抖,可是骇了我一跳。”

知夏在一旁默默点头,两人心里默默的又怪了一遍钱家小郎君。

“还有不言师傅,也一声不吭的,明明玩游戏的时候两个人还好得很。”

“真的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远在洛都的钱易得正在周先生课上抄录笔记,连着打了两三个喷嚏。背后突然冒起一阵寒意。

“莫不是有人记挂我了。”他不解的摇了摇头。

蜀中城的地貌当真是和中原不大相同,山路多了些,风景也更俏丽。

昨日刚刨心置腹的说了心里话,昭睿莫名的有些不愿面对不言。

不论是关心或是疑问,她都不想知道。

不言太聪明了,就算自己什么都不说,他应当也知晓大半了。

昭睿干脆一上车就装睡,睡醒就谎称自己有些闷。现在正坐在黑宝的马背上。欣赏沿路的风景。

“黑宝,怎么样,跟我出来没吃亏吧。”身下的小马驹很给面子的晃了晃头。

她驾着小黑马朝着商队最前头跑去。

“邱叔,给我讲讲阿父的故事吧,您定然是最清楚他的。”昭睿想了个绝佳的办法没给自己换换心情。阿父平常老正经的样子看的都要腻了。就不信问不出些什么。

“小家主,怎的想起问起家主之事?”

“我想听听阿父年轻时候的事儿。”

昭睿放低声音用手掩住嘴巴,悄悄的又添了一句。

“其实,邱叔,我主要想知道一些阿父的糗事。”

听罢邱连山同她一起笑了起来。

“我就说你,跟你阿父年轻的时候,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昭睿从邱连山的描述中,重新认识了一遍自己的阿父。年轻时敢爱敢恨,一把拉着商队迅速的成长起来。

刚开始只能赚点小钱,后来急着凑够阿母的聘礼。

一个看起来窝窝囊囊的阿父,竟为了守住商队的货物,一个人与悍匪周旋。刀子架在脖子上也一步未退。

当真是如此?昭睿和记忆里肚子有些圆润的中年男人对比起来,歪着头疑惑。

“好在,悍匪只劫财,不愿意惹上人命官司。家主被他们敲晕扔在路边。官府的救援及时赶到了。那股悍匪还未将所有货物运走,被一网打尽。”

邱连山现在想起来,还感觉十几年前的场景历历在目。少年意气,何时追忆起来都觉得是一段难忘的时光。

“家主夫人,也就是你的母亲,也是个厉害的角色,跟娘家那边习得了一身经商的好本领。孤身一人,自己就敢出来寻事做。”

“当时,我们都开玩笑说,家主就是翻版的家主夫人。两人后来也当真结了善缘。我们现在才有了如今能糊口,能持家的营生。”

邱连山说起回忆满脸微笑,他慈祥的目光落在身边的小人儿身上。

小女娘正歪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时间冲刷着回忆不断向前走,邱连山透过昭睿好像也窥得了些美好的未来。

“原是这般,感谢邱叔与我讲了这么些许。我其实还不曾想过阿父原来也是个意气风发的江湖少年。他都如此,那我定是要做更顶天立地的大商贾,带大家赚更多的钱。”

昭睿有些开心,和邱叔一起聊天从天南到地北,也涨了不少的见识。

走到现在,她才真正觉得自己的选择很值。阿父阿母拼命挣下的大半江山,才有了自己衣食富足的生活。

上辈子却只想着挥霍了,每每回想起还会觉着有些愧疚。

山路上有些颠簸,树木林立,昭睿却眼尖的瞥见,前面不远处的林子里。

竟然有人在殴打一个鬓发半白的老人?这是何等不要脸之事!怒意瞬间翻涌。

“邱叔,你看前面,那老乞丐看起来都快没气儿了。”

“想不到,此处却还是和多年前一样,路上总有些人欺男霸女,夺取钱财。”

“我若帮上一把,可会给我们带来麻烦?”昭睿有些急切,眼瞅那老乞丐被对面的壮汉拎起来又重重的摔下,就要没气了。

“小家主,即想,就帮上一帮,无碍的。”

邱连山是看不惯这种行为的,、其实每次途中都会遇上。见有人来,大部分人都会收敛逃跑,但当下的情况,若是不救,那老人肯定是要没了。

还没问小家主的救法,他思考之间就见昭睿策马向前奔去,她双腿夹紧在黑宝的肚子上,

左侧半身贴着马背向下弯身,飞刀从袖中抽出,径直朝着那悍匪方向刺去。

利刃划断发丝,从那劫匪脸上擦过去,另一只刺进他头上的发髻,把人钉死在面前的树干上。

小家主当真好身手。邱连山惊讶又惊喜。

昭睿直起身子,翻身从黑宝身上跳下去。她放缓了步子,朝林中走去。四下打量看确认林中没有埋伏。

被刺中的男人还没回过神来扭身挣扎。看见面前的小女娘破口就骂。

“老子打个乞丐关你这个黄毛丫头屁事,我呸。”

“等下老子腾出手就弄死你,”地上的人胡子拉碴,一边反手去拔插在树上定住自己头发的飞刀,一边露出一副恶心猥琐的笑。

“不过我看,你的脸蛋儿还算不错。能卖个好价钱。”

当真是把自己当山大王了。昭睿心中冷冷一笑,脸色突然阴沉起来。低着头,她觉得太好了,本想给他一个机会,这就被自己断送了,那可怪不得自己了。

他还坐在地上继续大放厥词,根本没注意昭睿脸上有些兴奋的神情。

“你这个小婊子,我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啊!!”

话还没落儿取而代之的是声嘶力竭的痛呼,顷刻之间飞刀直挺挺的扎穿他的挣扎的双手刺进后面的树干上。一下就把这个蠢货钉的死死的。

那男人惊恐的看见自己的血沿着树干留下来,已经彻底没之前的嚣张。

“你嘴巴,当真这么不干净,”

“要不要我把你的舌头,也割下来。”

“你的手筋已经被我扎断了,难道还想下半身也摊了,当那只能躺在床上,像恶心的蠕虫一般蠕动的烂肉吗。”

她走进,拔出定在树上的刀,刀尖挑起男人的下巴,刺向脖子的软肉。

她逼着男人抬头看着自己。朱唇皓齿,颜美如画,但她浑身上下却充满了杀机。

“我可以现在就捅死你,也可以,一刀,一刀,扎在不是要害的地方。”

“你随意求助,哭喊,等血流干了。再被山里的野狼拖去当食物。剖开你的肚皮,一口一口的吃掉你。”刀尖稍稍扎下去,脖子上立刻见了血痕。

“等,等等,我....”

“我不干了,我再也不敢干了。”

昭睿仰着头,侧着脸看了看地上还微弱喘着气儿的老人,没打算听他的回答。

小刀在灵活的手中转了一圈,她下手狠狠的刺进男人膝盖骨交接处。

撕心裂肺的吼声,惊动了远处缓慢赶到的商队。大家都纷纷下马下车,想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昭睿眼见引起了注意,低声威胁已经彻底吓破胆的男人。

“记住,你自己不小心被山里的野猪撞了。”

“如果让我听到其他说法,你就等着当只能在床上蠕动的烂肉吧。”

刀带着血从骨肉中抽出。昭睿在他脖颈儿的布料上蹭了蹭,血腥气浓重的很。

她接连取下飞刀,男人双手已经没了什么知觉,他疼的躺到在地上被吓得不敢大声出气,浑身颤抖。

他真是眼瞎心盲,这哪是一个美貌的小女娘,分明就是一个玉面罗刹。

昭睿拉过发抖的男人,在他身上擦了擦自己溅上血的双手。

紧接着把无力的男人重重摔下,就如他摔那乞丐一般。

“你来的,太是时候了,谢谢你成为我第一个对手。”

语气里带着轻蔑不屑,这一下倒是把怒气全部发散出来,昭睿现在心好了大半。

她起身,抚整衣衫褶皱,将飞刀藏入袖口。

邱连山从两三米开外的地方走过来,还跟着几个商队里的帮手。

“邱叔,我刚巧试试自己的飞刀水平,给大家添麻烦了。”

她脸上又挂出那一副乖巧纯善的模样。

邱连山也摸不着头脑,先是看见小家主一个人冲过去。

他当真是有些害怕,心肝都跟着被攥紧。

走近一看,局面却出乎意料,刚好相反了。

“这个人,我们能拖去报官吗。”昭睿略显平淡的指着地上还在颤抖的一大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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