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枝儿有一瞬间的僵硬。

这个声音,很耳熟。

她转头,眼前少年宽肩窄腰,背着一杆红缨枪,似少年侠客般洒脱不羁。

他微微含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但在看清桂枝儿的面容后,少年立在那里,尴尬之色瞬间漫上脸庞。

“多有叨扰,认错人了。”栾霜柏嘴唇轻轻颤动。

他身体僵硬,明亮的眼眸满是讶异,双手紧紧握拳又缓缓松开,泄露了内心的局促。

背影明明很像,但,为什么会是一个男人的面孔?

桂枝儿上下打量他片刻。

她压下心底的惊讶,礼貌地点点头,一言不发,转身向早点铺走去。

“客官,新鲜出炉的包子,来一屉?”店老板热情不减。

“嗯。”桂枝儿装作很自然地坐下。

木质桌面老旧不堪,一摸一手灰,凳子腿跟着颤颤巍巍。

莱城也不过如此。

早春积雪融化,哪儿哪儿都现出原形。

街面变得坑坑洼洼,一踩一脚泥。城门修得再气派,也盖不住内里的破败。

“不是说认错人了吗,为什么还跟着我?”桂枝儿叹了口气,压着嗓子质问道。

在她身旁,栾霜柏紧追不放,眼神紧紧地盯着,一眨不眨。

“姑娘,我从凌河赶过来。”他双手交叠在前,一副委屈神情,“肚子很饿,能给我买点包子吗?”

倏然骄阳升起,把斑驳的影子,铺洒在少年脸上。

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虽是春寒料峭的天气,他也只穿了一袭黑衣,几缕飘落的长发桀骜不驯。

偏那表情小心翼翼,像是在期待着主人的赏赐。

桂枝儿没搭理,默默咬了一口包子,被粗糙的颗粒感噎到。

她连忙端起汤碗,凑在嘴边,轻轻地吹着热气。

看着汤里漂浮的几片菜叶子,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姑娘喝茶。”少年殷勤地提起茶壶。

小铺用的都是最劣质的碎茶叶,颜色暗沉,没有丝毫茶香可言,只有一股淡淡的陈旧味儿。

“咕嘟。”一口凉茶下肚,桂枝儿这才抬眸正眼看他。

“不知少侠想找谁?”问得毫无诚意。

“找将军夫人。”答得干脆利落。

“噗。”桂枝儿一口水险些喷出来,咳得双颊微微涨红,不可思议地瞪了他一眼。

“开个玩笑。”栾霜柏心中有了八分笃定,从容地撩开衣摆,坐在一旁。

桂枝儿扶额,心中无奈,感到一丝荒诞的幽默。

想躲的人躲掉了,没在意的人竟然追出来。

日出彻底唤醒莱城。

街上的流民乞丐明显增多,破碗里,连几枚零星铜钱都没有躺,而是空荡荡的。

包子铺也偷工减料,摒弃昂贵的白面,在皮儿里掺入大麦、荞麦。

栾霜柏咬了一口,被噎得同样嗓子生疼。

桂枝儿开怀大笑。

不过些许小事,看起来无伤大雅,小城便默默包容着潜藏的动乱。

虽然有关北境乞颜乌什部落游牧劫匪的消息,真真假,但在小城人心中,那还是遥远的、隔膜的。

初春的柳树已经吐了嫩绿,日子平淡却又安逸。

“走吧,带你回我们下榻的客栈,弄点好吃的。”桂枝儿拍下几个铜板,大发慈悲。

她向远处招招手,一直在警觉观望的柳千金便颠颠儿地跑来。

“这位是……”栾霜柏看着她脸上的胎斑,诧异问道。

桂枝儿递了个眼神。

柳千金变回婉转的音调,谨慎行礼:“奴家见过少将军。”

栾霜柏身躯一震,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

“啊!”他睁大了眼,嘴唇微微张开,“你竟还拐了花魁娘子,中心府城都闹翻天了。”

这次轮到少年哭笑不得。

对上两人求知的目光,栾霜柏细细道来。

原是那城防掌兵将蔡统领不死心,屡次去邀月楼找花魁。

不知何处走漏风声,让他知道花魁被赎走了。

蔡淼当即勃然大怒,沙包大的拳头将老鸨揍出两眼乌青。

“你他爹的,少在老娘的地盘放肆。”老鸨珠钗歪斜,头发乱作一团,但仍嚣张硬气。

她双眼四周青紫交加,华服皱巴巴的,被几个彪形大汉扶起来。

“有本事,咱就找知府大人评评理!”

评理的结果——无故伤人按律当杖刑,鉴于有官职在身,罚俸半载,偿苦主银,停职自省一月。

“还算公正。”桂枝儿点点头,“那么,有人猜出来花魁娘子是被谁赎走了吗?”

栾霜柏耸耸肩,复又缓缓摇头。

老鸨咬死了不说,只放言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在知府大人判罚后,老鸨更是扭起腰肢,迈着碎步,满脸嚣张。

“哼!”她涂脂抹粉,满头珠翠摇晃,“我邀月楼背后若是没靠山,怎么敢在这儿地界儿混。”

靠山自己恐怕都不知道呢。

桂枝儿唇角上扬,眸中闪烁着狡黠,内心满是恶作剧得逞后的窃喜。

拖到事情败露,轻舟早过万重山。

“可见此事颇有蹊跷。”栾霜柏站在两人中间,手指轻盈如蝶,从左指到右穿梭着。

少年眉清目秀,眼神专注又俏皮。

“我会帮姑娘保守秘密的。”他将食指立于唇前。

毕竟吃人嘴短。

客栈后厨,热气腾腾。

几口大锅在灶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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