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喻抿着唇气冲冲地给秋洄包扎手臂,可不止手臂,她的脑袋肩膀和腿都是伤,而这臭丫头还呆愣愣挠着脸。

“你到底要干嘛啊?一声不吭就跑出去了,我找你好半天了,你想啃牛你告诉我啊,我去给你买,用得着去追老黑牛吗?你看看你身上这些伤,好不容易养好了又给你作成这样......”

他喋喋不休着,手上也不闲着,三下五除二就给她上了一遍药,又给她包扎了个结实。

“过来,我看看脸......”

虽生着气,但他依然小心翼翼给秋洄破了血洞的额头擦拭。

“哎呀,你说你,被撞出这么个洞来,要是以后破相怎么办呢?”

秋洄想挠,但被他拍了手,直到他全部上了药又包好伤这才发觉,这小狐狸一声不吭,连哭都没哭,那双圆溜溜的眼只瞧着他看。

他点了点她的鼻头,没好气道:“看什么看,牵你出去别人都要对我指指点点了,说我虐待你,欺负你,我这可上哪说理去?”

秋洄愣了愣,赶忙摆手:“没有,义父没有欺负,是河那边的老黑牛欺负我......”

“你还说呢,你这么点身板去啃牛做什么?想吃肉吗?想吃肉义父可以给你买啊......”

她摇了摇头,低头晃了晃腿,怯生生道:“我想给义父牛皮......”

“什么牛皮?”

她抬起头,眼神明亮乖巧:“义父你不是说要给你的剑配剑鞘吗,你说牛皮结实,我就想问老黑牛要皮......”

沈喻怔愣着眨眼,盯得秋洄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搓起了自己的双手。

“义父你别生气......”

他轻轻点在她的鼻头,又揉着她软塌塌的手臂:“我又不是非要牛皮,再说我就算要牛皮也不能让你这小丫头去找啊,你才多大个,那头老牛那么那么大......怎么样,是不是很疼啊?”

她摇了摇头,又噘嘴点点头。

许是身体终于感受到了疼痛,秋洄噘着嘴低下头,眼眶湿润,可偏偏没有眼泪掉落。

沈喻揉了揉她的头顶,轻声道:“没——事,疼哭了有义父安慰你,不用觉得丢脸,没关系噢......”

记忆里,这是自那次之后,他第二次看见秋洄哭,哭得伤心,哭得直白,哭得像是孩子得不到糖,又懊悔又和自己较劲。

她低头不断擦着眼泪,可那泪水仿佛决堤一般汹涌下坠,坠在他身上,坠在他的疼痛上。

明明是她在伤害自己,可沈喻心中忽然刺痛。

独自在山上练功,得不到他回应时,她是不是也会哭?

将她送走的时候,她还那么小,心智也没长开,成天接触死亡和打杀会不会害怕?

没了自己的陪伴和教导,她和别人学坏了,做出今天这样的事,是不是情有可原?

她每次诘问,每次强行靠近他,似乎都在做同一件事,让自己看见她,让沈喻看见她。

埋在手臂间紧紧咬着自己,是他,是他亲手让秋洄成为了工具,而现在,是一切的反噬,反噬在他身上,反噬在他心上。

他的记忆里,秋洄是个那么坚强的姑娘,可这会因为他,她却哭得那么无助。

她一定在心里怪她自己。

秋洄还想继续,可她不敢了,她恨自己愚笨,恨义父拼了命的挣扎,更恨她亲手造成的伤害,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还能怎么做,过往一切失败悉数变成了义父曾经的冷漠,她好害怕,害怕到不知所措,害怕到只会哭。

“我伤得重吗?”

干哑的声音挤进哭声,秋洄抽泣着低头,屋内昏暗视线不明,可她知道,是血。

“有血......义父呜呜......我弄伤义父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叹息之声轻轻拂过:“你太冲动了......别哭了,义父教你。”

她抽着气,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他还是伏着身子的,可狼狈中又有着一份沉稳:“只此一次,出了这个门,就当今夜什么都没发生过......”

“义父......”

“拿出去。指腹抹软膏,要揉。”

她照做了,僵硬着也乖巧着照做。

义父说她太着急了,她抽着鼻子冷静下来,再一次以指探路。

“义父,是这样吗?”

义父的吸气声有些乱,但他“嗯”了一声以作肯定,而后告诉她该用什么样的力度,该探入多少,温柔的样子像是在握住她的手教她挥剑。

最后,他轻声道:“握紧了。”

秋洄立马照做,而后,她感受了推动。

不是她在动,而是义父。

义父站在她对面给她喂招,他的剑很慢,慢到足以让她看清剑势走向,他的剑主动往她手里送又主动离开,缓缓行动间她听见了几息抽气。

惊讶让她浑然不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动弹,这一刻她忘记了书上写的,也忘记了见过的一切,她的眼前和耳中只有这个在自己努力的人,她的义父。

“义父,为什么......”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听见了一声轻笑,义父的笑,笑后更是叹息。

“这种事不是看几行字就明白的......做的时候得问啊......呃......我在宫中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懂的还不如你这个丫头多......”

眼泪又一次砸在手上,秋洄瘪着嘴颤着唇,又抹了香膏。

浓郁的文旦香覆盖了血气,沈喻垂着头缓缓行动,数个来回后总算好受了很多。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教给秋洄的剑招是为了对付他自己,他是秋洄的帮凶。

那一年,她这副身板被老黑牛的角顶开的时候,是不是也曾这样痛过?

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不是正确的,他只知道,秋洄的眼泪很烫,他受不起。

“义父,对不起。”

重重的鼻音从身后传来,是秋洄的道歉。

他一顿,忽然有些欣慰:“知道错了就好,以后不要再那么无礼了,出了这个门,义父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下去吧......”

“义父,是我太心急了,我会以义父为先,不会再让你痛成这样了......”

拱起的后背被按下,腰腹被揽起,他的行动由秋洄接管,缓慢而顺畅,顺畅又富有节奏。

舌根忽然发麻,欣慰转瞬即逝。

沈喻用力扭回头却见不到秋洄,他着急道:“小洄可以了,你不是说要以义父为先吗,别再继续了,小洄......”

“我还没有让义父感到快乐,我不能停下。”

乖巧的语气厚厚的鼻音,这一刻不知是自己在欺负她,还是她在欺负自己。

他竟然又信了她的认错。

“小洄,真的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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