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自江陵出发,乘一只轻舟顺流而下。青山如旧,潇潇雨歇,潮平风正,江阔云低。这一路顺风顺水,不到十日便行至寻阳城下。

去岁海寇自金陵退兵,天子以车骑司马阮序为江州刺史,官军收复寻阳后,他径自赴任去了。

阮序毕竟曾是成肃军府中要员,虽出身名门,平日里与将士相处也算和善,成之染路过寻阳,便顺道去拜访他。

谁知一行人到了刺史府前,却被守兵拦下了。

柳元宝上前争辩,声言要面见阮江州,守兵变了变脸色,道:“如今府中是钱将军,你莫要纠缠,快走罢!”

成之染心里纳闷,再仔细一问,才知道这钱将军竟是李劝星手下亲将。众人都惊疑不定,守兵却不肯再多说一句,忙不迭将他们打发走。

李劝星手下人马,何时又来到江州?

成之染心中惴惴不安,再没有在此逗留的心思,一行人星夜兼程往回赶。

返京正路过西府,李劝星和宗棠齐都在此处。宗寄罗只得上岸。

成之染无意停留,便在此与宗寄罗道别,仍往金陵去。

海寇撤兵已一年有余,金陵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初冬时节寒风凛冽,万物萧条,东府城前长街落满了摧零的桐叶,风一吹,便呼啦啦打着旋席卷而去。

众人直奔公府向成肃复命,宛如一道惊雷,瞬间将府中炸开了锅。

成之染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眸中却一片雪亮,挺胸阔步地跨入公府。前院衙署中官吏纷纷瞩目,吃惊地紧盯着一行人往沧海堂去。

还不到沧海堂门前,迎面来了位武将打扮的人,淡漠的面容浮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竟是沈星桥。

成之染暗忖,原来大军比他们早回来了。

沈星桥将众人打量一番,道:“太尉在堂中等候。”

成之染一愣:“太尉?”

沈星桥难得耐心,解释道:“郡公征讨海寇有功,回京之后,已封授太尉。”

太尉为三公之首,位极人臣。成之染默然良久,向对方一礼,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进堂中,一眼便望见成肃端坐堂首,正捻须与旁人谈笑。

斑驳而浓烈的光影倾洒在案前,成肃脸上闪烁着金黄的光点。成之染伫立堂中,难言的酸涩之感霎时间涌上心头。

她的父亲,当真见老了。

成肃比分别前衰惫了许多,眉间深痕比往日更加幽邃,两颊也似乎清减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飞白的鬓发,被斜晖映照得愈加刺眼。

那一刻,他的身影仿佛与成誉重合了,绵密而纤长的郁悒将二人紧紧联结,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根线牵引着,骤然将人拉向无尽的衰损。

成肃对此却浑然不觉。他见成之染发愣,不由得气道:“这才几个月,不认得你阿父了?”

成之染向前走了两步,僵直的身子才渐渐回暖,话一出口便变了调子:“阿父……”

堂中还有外人在,成肃并未跟他们多言。柳元宝径自回家,徐崇朝也正要走,成肃叫住他,道:“阿蛮回来得正是时候,你阿弟在这里呢。”

徐崇朝不由得猜测是哪一个阿弟,到后宅一看,顿时哭笑不得。

他三个阿弟都正扎堆挤在射堂,与成家小辈们比赛射箭,吵吵闹闹地乱作一团。

除了他们仨,还有他长姊之子、外甥赵玄真。

赵玄真年已十五,比徐崇朝几个阿弟还年长几岁,持着弓箭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微笑着看他们争辩。

这群少年郎看到徐崇朝,一个个目瞪口呆。

成襄远突然意识到什么,喜笑颜开道:“大郎君,我阿姊可回来了?”

徐崇朝点了点头:“还在老夫人屋里。”

————

成之染被祖母温老夫人拉住了。一别经年,温老夫人的身子骨依然硬朗,鹤发童颜,健步如飞,拽着成之染的手格外有力。她年岁渐长,儿孙渐多,落在小辈身上的目光越发亲切而怜惜。

成之染幼年猫嫌狗厌的模样逐渐模糊了,祖母眼中的长孙女出落得亭亭玉立,长途跋涉的满脸倦容也遮掩不住秀丽的容貌,看得她满心欢喜。

温老夫人不停地问这问那,成之染直说得喉咙里发干,忽听外间一阵喧闹声,帘栊间俊美少年探首,望见成之染,黑曜石般的眼眸顿时绽放出笑意。

他脆生生喊了声“阿姊”。

成之染回眸看他,一时间又惊又喜:“麒麟,你又长高了。”

她弟妹成行,爱意难免有偏颇,三郎襄远正是最受偏爱的那个。

无他,成襄远年方十岁,生得最好看,纯澈的眼眸犹如清泉,仿佛能直直看到人心里去。

大郎昭远和二郎修远相继入内,温老夫人屋子里热热闹闹,围聚了大半个后宅的人。成之染许久不曾身处于如此嬉闹的家宅之内,一时间竟有些拘谨,又神思浮游,轻飘飘如在云端。

在她不在的日子里,成肃成雍两兄弟各添了女娃。桓夫人命仆妇将孩子抱给她看,成之染逗弄了一番,问道:“二叔如今可还好?”

“你还不知道,”桓夫人叹了声,“你二叔去彭城了。”

数月前,成雍调任为北徐刺史,驻守彭城。与之前挂名的刺史不同,彭城是淮北重镇,成雍是实打实地升迁了。

桓夫人脸上却看不出喜色,夫妻间聚少离多,她也不好说什么。

成之染连忙岔开了话题:“我在江陵见到了桓三郎,他还托我向叔母问好。”

桓夫人笑了笑,问了她几句,温老夫人忽然插话道:“我说,你三叔怎么样了?可有一儿半女了?”

成之染报喜不报忧,只称说成誉打了胜仗,政通人和云云。

温老夫人幽幽叹气,恨恨道:“天高皇帝远,真当我管不了他了……”

————

成之染在温老夫人屋里待了许久,被上上下下盘问个遍,才得空回去收拾收拾。

花灯初上,她转过回廊,廊下似有人在等她。

“阿蛮?”成之染轻呼。

徐崇朝蓦然回首,会心一笑,目光中满是沉甸甸的情意。

成之染刚要开口,却见他身后还有个身材单薄的少年,个头与她差不多,暮色中眉眼青涩。

她在徐家见过这少年,他是赵兹方长子,唤作赵玄真。

“家中不知我返京,二郎他们回去送信了,”徐崇朝望着她道,“今日仓促,明日我再来拜会郡公。”

成之染一顿,问道:“你要回去了?”

徐崇朝听出她话中的不舍,慢慢地点了点头:“嗯。”

所以他等在这里,只是为了向她道个别?

心头似羽毛轻拂,成之染低头笑了笑,道:“待我向伯母问好……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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