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未出阁-7
云宅后院飘散着苦涩汤药味儿，医女尽职尽责照顾赵茱萸，她身体日渐变好。
赵茱萸难得保持长时间清醒，每日盯着门口，期待女儿能来陪陪她。
可惜除第一晚，云怡夏再没有来过。
“容婆子，你去叫三娘过来！”
赵茱萸想见女儿，想和她说说贴己话。
“赵姨娘，前几次您让我去叫老爷，主院赵嬷嬷给我好顿训斥。
今日您让我去叫三娘子…她要愿意来，早就来了！”
容婆子背过身，不知道为什么，比起严厉刻薄的夫人，她更害怕看起来有些懦弱的三娘子。
“你…你就说我病情严重，让她来看我！”
赵茱萸苍白病容染满气愤红霜，医女赶紧给她行针顺气，免得再病倒。
“喏！”
容婆子见赵姨娘动气，怕因此死了她还要负责，赶紧出门找三娘子。
幸而三娘子平日不出门，她低头说完来意，等待主子示下。
“走吧！”
云怡夏往赵姨娘院子走，距离去开宝寺已经十天有余，足够皇家查清楚她的身世来历。
余下只要安排人上门求娶，门户比钱家低些，姜秀梅会主动说服云文曜同意。
“三娘，你来了！”
赵茱萸坐直身体，杏眼含泪，楚楚可怜看着女儿。
她都生病了！
女儿为什么不在床前侍疾？
“赵姨娘，容婆子说您病重，我看您气色比之前好不少。”
云怡夏站在屏风处，没有丝毫要靠近的意思，她对菟丝花一样的女人没有好感。
“你为什么不来看我？”赵茱萸眼眸染上点点哀怨，“我清醒时候不多，你不想和我说说话吗？”
“您让容婆子去前院找过父亲几次？”
云怡夏脸上笑容仿佛画上去一般，端庄有礼，却无任何情感。
“我…想看看他！”
赵茱萸不敢看云怡夏，那双明亮无暇的杏眸中好像盛满冬日寒冰，看着冷，实际更冷。
“父亲最近公事繁忙，未必有时间到后院，赵姨娘还需耐心等等。”
云怡夏看一眼医女，对方点点头，她转身便要走。
医女是她的人，会照顾好赵姨娘。
“三娘，你不愿意原谅为娘吗？”
赵茱萸尖声喊出来，又后悔紧抿嘴唇。
“赵姨娘，慎言！”
白薇看不下去，站出来替娘子说话。
有些事情大家心里都有数，但却不能宣之于口。
若娘子是庶女的事情过了明路，姜氏会加大对娘子打压程度。
“你一个婢女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
赵茱萸恼羞成怒，坐直身体呵斥白薇，满眼委屈地看向云怡夏。
希望女儿能训斥这个不懂规矩的婢女！
“‘妾’字拆开，乃‘立女’，意为‘奴’
赵姨娘，奴与婢，孰高孰低？”
云怡夏往前一步，挡在白薇身前，立场鲜明。
一个心里只有男人的菟丝花，一个陪她出生入死的伙伴…这还用选吗？
“三娘，我是你生母！”
赵茱萸失控大喊，内心焦灼委屈。
云文曜不来看她，女儿横眉冷对…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可以再大点声！”云怡夏勾起唇角，“最好喊的西京城人尽皆知！”
她对“庶女”身份，无所谓也不在乎。
姜氏给她安排婚事，从中做局容易，后续会有无尽麻烦，不如遂了姜氏的意，嫁出门再与男方运作和离。
如今姜氏把老四嫁到钱家，她是“嫡”、是“庶”便不再重要。
“我不是…我只是…你是我千辛万苦生下的女儿，为何不站在我这边？”
赵茱萸，不懂！
女儿为何会为一个婢女与她反目？
“赵姨娘，您知道‘聘则为妻，奔则为妾’？
谁让您千里迢迢离开家给人做妾？
谁让您千辛万苦生下孩子…是我吗？”
云怡夏声音不急不缓，好似碎玉落盘，山泉流淌，却又凛冽如寒风。
赵茱萸几次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怨我！”
她艰难吐出这几个字，好像用尽浑身力气，虚脱躺在/床/上/粗//喘。
“我不该怨吗？”
云怡夏闭了闭眼睛，忍下心中酸楚不甘，气势却节节升高。
“赵姨娘，若当初不曾和父亲私奔，您应该会嫁做人妻，生子为嫡，陪伴孩子长大，日后子孙绕膝，承欢膝下。
那么…今日一切都不会发生！
您不会和白薇争高下，更不会常年神志不清，缠绵病榻。
今日果，往日因。
您委屈什么？
难道该委屈的人…不是我吗？
父母我不能选，怨也不许我怨？
我三岁被大娘子推下池塘；五岁被二郎君挥剑割喉；十岁被四娘、五娘逼迫吞针…这些生死劫难，我只能熬着、挺着…努力让自己活下去！
平日零七八碎的龌龊事，多到擢发难数，罄竹难书。
我说什么了吗？
您生病，我为您请大夫诊治，留医女贴身照顾…还不够？
清醒后第一件事，您去找父亲，却从未想过没有庇佑的妾生子，如何在主母手下存活至今？
赵姨娘，您总问我怨不怨？
今日我也问您…我不该怨吗？”
云怡夏声音始终平静，不高不低，却让人听得字字泣血，声声含泪。
如果不是赵茱萸非要问，云怡夏根本不想说。
无可转圜的事实，说来何意？
云怡夏每次见面赵茱萸都一副“林妹妹”模样，仿佛天下人都对不起她。
看着都烦！
云怡夏又不是贾宝玉，哪有时间哄怨女？
“我…你…”
赵茱萸被怼得有口无言，她那颗比瓷器脆弱的心碎成齑粉。
“您好好养病！”
云怡夏不想和恋爱脑浪费时间，转身走出去，见到门外两人一愣，随后露出淡淡微笑，福身行礼。
“父亲、母亲，福寿安康！”
“嗯！嗯！”云文曜莫名有些紧张，“你回去吧！”
“喏！”
云怡夏离开小院，上一代的恩怨留给他们自己解决。
“娘子，我们不装了吗？”
白薇有些担心看着娘子，多年伪装毁于一旦，让人唏嘘心疼。
“他们应该在外面听了好一会儿，再装也没什么意思。”
云怡夏盘一遍手中筹码，足以应对这两口子的各种骚操作。
她歪头在白薇耳边低语，把在云宅最后一步棋安排下去。
云宅十五年…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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