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有本领的人,不配为傅云庭效力。

厉害,人又多,即便何知远无伤在身,也是难招架。

好些人,地上有,屋顶也有,个个都拿兵器,个个都是一张冷脸。

有兵器,但不能用,地方太小,怕有误伤,所以只是人堆上去。

何知远到底只有两只手,如何挡得住四面八方袭来的密集攻势?于是很轻易便被制住,脸压到青砖地上。

反观傅云庭,则是被人托着胳膊珍而重之地从地上扶起。

两个人,一立一倒,孰胜孰负,不言而喻。

何知远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于是竭力地昂起头来,瞪着眼睛破口大骂,尽是些饱含羞辱意味的訾讦。

非常难听。

护卫们赶忙塞住了他的嘴。

但傅云庭一点不在意,神色平淡,瞧着无悲无喜。

这是他胜者的风度。

欣赏旁人的无能为力是他为人的一大乐趣,他喜欢听嘶喊声,满是愤怒、恼恨、绝望……

断脊之犬。

何知远……

他一向不太爱笑,这种时候更是不会。

他到底是有教养的人。

不过何知远另当别论。

他愿意嘲笑何知远的不堪。

何知远是他最厌恶的人,谁也不能比。

厌恶是因为嫉恨,恨不得这个人死。

是他赢了。

他笑。

笑得十分含蓄,只是嘴角稍稍牵动,眼中也不见笑意。

但的确就是他高兴的表现。

他高兴得太早了。

“放开我哥哥。”

很平淡的语气,却叫人听出坚决。

他偏头看过去。

很平淡的表情。

可是簪尾抵着脖颈。

“我说,放开我哥哥。”

做这种事,是有些亏心的。

拿自己的命,去威胁旁人,不是真心爱她的人,谁肯受她这个胁迫呢?

简直是糟践人。

繁辉是惜福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是真的没有办法。

傅云庭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安静地看。

他这样,繁辉又要流眼泪了。

“……你以为我是在讲玩笑话吗?”

说毕,手上用力,簪尾刺进肉里。

一缕血,泪水似的淌下来。

傅云庭说话了。

“放开他。”

很温柔的声气。

又说,“你这是做什么?我难道会将他怎么样吗?”

自始至终都只是看她,也挪动双腿朝她走过去,伸手向她要簪子。

随着他的靠近,繁辉的手,渐渐抖起来,但依旧没有脱出。

血继续流。

她说,“放开我哥哥。”

傅云庭转头看了一眼,原来护卫们没听他的话,何知远此刻仍趴伏在地上,作剧烈的挣动。

他徐徐开口,“怎么?是我的话已经不管用了,还是你们聋了听不见?”

都不是。

是护卫们害怕再次听见那些污言秽语。

那些话真的是他们能听的吗?

而且,要是真松了手,无异于放虎归山,出了事,责任由谁来担呢?

他们没人担得起。

所以还是迟疑,不肯松手。

傅云庭当然也是不情愿的,他方才说的是假话。

他真想把何知远碎尸万段。

他有药,他不怕以后。

可那血是真的。

一定很痛。

他不愿意她痛。

“放开他。”

他再一次讲。

已经是第三回。

护卫们不敢再不听,只得忧心忡忡地松了手。

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辱骂。

早在繁辉将簪子扎进肉里时,何知远便清醒了。

他做了蠢事。

为什么要逞这一时之气呢?

真是后悔。

所以一得了自由,就迅雷似的蹿上去。

他也有短刀。

“叫我们走,否则宰了他!”

又朝繁辉喊,“快过来!簪子拔掉!”

形势终于翻转。

繁辉腿软,头发昏,手上没力气……

许久后,簪子仍然在肉里。

瞧得何知远心焦。

傅云庭温声开口,“先定神,再用力攥紧,你要慢慢地往外拔……”

他说这样的话,又是这般声气,繁辉根本定不了神。

眼泪到底是滚了下来,手也跟着松了劲。

啪嗒一声,簪子坠到地上,砸歪了头。

血汩汩地流。

傅云庭说,“叫他们给你把伤口包起来,好吗?只是包伤口,不做别的事。”

他待她,一直是很好的。

于是繁辉向他摇头。

她不要再接受他任何好意。

“……我不要裹伤,我要离开……请你原谅我方才的胁迫,我实是不得已……你不要怨我……”

这就是她给出的交代。

说完,别无他语,侧首看过去,不肯再相望。

于傅云庭而言,着实是一种悲哀。

他爱的人,心里从来没有他,他必须去骗,去偷,去抢……直把心机费尽,她才愿意赏赐他眼神。

她根本不爱他。

她爱一个人时是怎样模样,没人比他更清楚。

所以他知道她不爱他。

怎么样都不爱他。

“锦簇……”

他低头轻声呼唤她名字,很有哀愁意。

“究竟要我怎么样,你才肯爱我呢……我是真的,已经走完了所有的路……求你发善心,指一条明路给我吧……”

怎么会有明路呢?

一切早已无法挽回。

繁辉选择不作声。

妹妹是怎样的一个人,何知远当然是清楚的,最是心慈面软不过,打出娘胎就没和人为难过,不管是什么人得罪她,只要有两句软话,一切都不成事……

是真的很不好……

傅云庭这畜生本来就很会装腔作势地扮可怜,何况还有孩子……

妹妹有了孩子。

他很怕妹妹犯傻。

这是不能傻的事。

他想,他是有资格替妹妹做这个决定的。

一刻都不能耽误,必须立刻走。

手上稍用力,刀刃上就出现血痕。

“让开!叫我们走!以为我不敢杀他吗!”

护卫们当然想让开。

他们毕竟是做护卫的人,吃的就是保卫主子安全的饭,主子待他们不薄,然而狂徒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割他们主子的脖子,简直是砸他们饭碗。

什么都不如主子的安危重要。

可是主子没发话。

主子不发话,他们哪里敢让?

那可是夫人。

主子的挚爱。

他们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这也正是他们没人敢上前挟制繁辉的原因。

繁辉手里可握着簪子呢,要是把人逼急了,簪子捅深了,要怎么办呢?

所以只能是傅云庭来做这个决定。

傅云庭心里也清楚。

口中有些发苦,他动了动嘴唇,微微笑了一下。

“锦簇,你真的,宁愿死,也不肯爱我吗?”

繁辉听了这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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