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远是生下来就没爹——他还在他娘肚子里的时候,他爹战死在了漠南。

也是生下来就没娘。

他才生下来三天,眼睛都还没睁开,他娘就服了毒。

说是殉情。

提起来,都感叹,真是一对爱侣,情深意重,生死相随。

一段佳话。

可是落到他身上,就只有可怜。

一辈子没爹没娘。

好在爹不算白死。

他爹是为护驾死的。

当时敌军冲杀进中军,他爹先是为陛下挡了一刀,后来又做陛下奔逃时的肉盾,为此流干了血。

失人又失地,御驾亲征成了笑话。

但陛下仍是仁君。

仗虽然输得难看,于国有过无功,可阵亡将士的抚恤,却是一厘都不少。

陛下愧对天下人。

这样的一场大败,苍生不知要添多少苦。

苍生的苦,离陛下太远了,陛下是既看不见,也摸不着,不过是听说,是以,陛下虽常把有愧二字挂在嘴上说,心里却并没有太多深刻的感触。

何知远不一样,他离陛下的生活很近,既看得见,也摸得着。

小孩子可怜。

可怜呐。

尤其他还生着一张他爹的脸。

何知远的爹,曾给陛下做过伴读,陛下还是小孩子时,每天见到的,就是何知远的这张脸。

流干了血的人,脸是什么样呢?

陛下是很清楚的。

因此,陛下对何知远的愧疚,同对苍生的愧疚是不一样的,是真切的,有实感的。

是以,何知远的日子是真的过得很不错。

大业城,一个皇亲满地走、权贵多如狗的地方,何知远能毫无顾忌地横着走,天大地大他最大,甚至连皇子也敢打,声名赫赫。

这一天,是万寿节,宫中举宴,到处是人,吵得何知远头疼,而且席上的膳食也不合他口味,更叫人烦了,他不愿意再待下去,于是就溜走去找消遣。

他是有很多朋友的,差不多全在今天的席上,见他走,这些朋友也都跟着从席上退了下去。

一群人跑到后苑去爬假山,谈天说地。

都是小孩子,最关心玩乐。

有人说起家里亲戚千里迢迢送来的宝马,个个膘肥体壮油光发亮,全是神骏。

倒是提醒了何知远。

人堆里望,并没瞧见要找的人。

何知远开口问:“有谁看见赵朔了吗?”

都说没看见。

“好一会儿不见他了,你找他做什么?”

“他爹有一匹好马,半年前下了几个马驹,我相中了其中一个,他答应送给我,可我直到现在都还没收着!”

久到他都快把这事忘了。

他的脾气,他这些朋友都是清楚的,这是要生气了。

家里新得了许多神骏的这个人,既同何知远好,也和赵朔好,当下就说:“不就是马吗?我送你就是了,绝对不糊弄你!许是赵朔忙忘了,他爹最近给他换了新先生,厉害得很,天天拘着他读书,不叫他出门,我真好些天不见他了。”

有找补的,也有拆台的。

“真是这样吗?他出不了门?可我昨天还在街上见着他了,似乎是在买东西,瞧着还挺悠闲的。”

找补的这个,脸色立时就有些难看。

“是吗?也许是你看错。”

拆台的这个就笑,“我还没有到耳聋眼花的年纪,怎么会认错人呢?而且也不单是我瞧见了,徐昌泰当时也在的。”说着,就喊人。

徐昌泰远远地应了一声,很快过来了,笑着问什么事。

有人想看热闹,急着问:“你昨天可在街上瞧见赵朔了?”

徐昌泰不知内情,当即就点了头,“是见着了,他的长随带着他买吃食,怎么了吗?”

好些人笑。

何知远不笑。

那为好友找补的少年,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也是不笑不说话。

这时候,又有人跳出来火上浇油。

“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前儿我也在街上瞧见赵朔了,他也是在买东西,买了不少,全在他长随手里提着,可醒目了。”

何知远蹭地一下从石头上跳了起来,气势汹汹地道:“我找他去!今儿非找到他不可!”

众人都想,这下可少不了热闹看了。

忽然,有个人喊,“那不是赵朔吗?他朝这边过来了!”

好了,这下不用去找了。

何知远停住了脚,原地绕手站了,冷着一张脸,等赵朔过来。

赵朔也正找他呢。

两人对视一眼,赵朔直朝他奔过来,一只手捂着额头。

“知远,你一定要给我报仇!”

说着,就哭起来,同时放下了手。

满手的血。

赵朔额上破了好大一个口子,要是仔细瞧的话,还能发现他其实肿了半边脸。

何知远很喜欢给人当老大,只要是他的朋友,同人有了矛盾,找他,不管是什么是,他一定帮亲不帮理,举着拳头就上去教训,势必要人屈服认输,无往不利,真正一个霸王。

他再生赵朔的气,赵朔这会儿也还是他朋友,朋友开口求他,他绝不袖手旁观。

“你这是怎么了?哭什么?不许哭!”

赵朔不哭了,不敢哭,憋得打哭嗝,边嗝边道:“有人欺负我!你瞧!”

袖子卷起来,里衣掀起来。

嘶气声顿时此起彼伏。

赵朔原本雪白的皮肉上,此刻密密麻麻全是青紫。

这下手的人,真挺不客气。

比何知远还凶。

“谁干的!”

何知远咬牙切齿,怒目圆睁。

“傅云庭!”

傅云庭是谁,何知远不知道。

“这人谁啊?怎么没听过?”

他不知道,有人知道。

“是常山王的长子,新近入京的,同咱们差不多年纪……我虽没见过,但听我父亲讲过两句,是个很讲礼的人……我想,可能是赵朔做了什么错事,得罪了他,这才挨了他的打……他小小年纪就背井离乡,说起来挺可怜的……咱们怎么能欺负他呢?”

这是真正为何知远着想的人。

傅云庭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是否讲礼,他一概不知,因为他的父亲并没有同他讲什么,他只是偷听到了一些同常山王有关的话。

常山王名叫傅显,年轻时是个浪荡子,身上很有些不堪故事,多和风月有关,盖因他长了一张好脸,所以即使一贫如洗,也还是不断地有女人贴他,乡野间纯良的少女,富贵人家的孀妇……

也有侯府小姐。

镇远侯膝下只一女,难免娇惯得厉害些,这小姐是个不管不顾的性子,十七岁,爱上了一个二十七岁一事无成只会耍风流手段的泼皮,爱得不能自拔,闹着要嫁给他。

侯爷当然是不同意,可是女儿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侯爷狠了狠心,一碗落胎药送过去,解决了孽障,然后就去捉狂徒,捉到了,千刀万剐。

捉不到。

这边不如意,那边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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