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接风宴吃得热闹万分,临到尾声时,已有大半学生醉倒在桌上,还醒着的几人似觉不尽兴,遂有人搭着周斐的肩膀,兴冲冲提议:“我年初偷偷在后山桃林埋了两坛好酒,咱们要不要再去喝两杯?”
此人显然吃醉了,面色酡红,眼神迷离。
他身旁的人悄悄拉了拉他,想提醒他,老掌院还在,让他清醒些。
他却挥挥手,道:“别闹,压抑了这么久,今日难得高兴,我可还有好多话想同师兄说。”
若是年少时的周斐,无需旁人提议,他早呼朋引伴,唤着大伙出去四处浪了。
可如今的周斐……并不喜这样的热闹。
他正欲拒绝,老师却已开了口:“明日上课都不许请假迟到。”
众人一阵欢呼,齐齐道:“谢谢掌院!”
更有胆大奔放者,奔过去捧住老掌院的脸就要凑上去一顿亲。
老掌院一掌挥开那张嘟着嘴朝他凑过来的脸,怒斥:“胡闹!”
那人被推开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去勾周斐肩膀。
李掌院看周斐兴致缺缺,实在不愿看他暮气沉沉的样子,又开口道:“你难得回来,同你这些师弟们好好聚聚也好。”
让他同这些闹腾的小子们多相处些,多少能沾点人气。
周斐只得应声:“是。”
阿秀见祖父同意大伙出去玩,当即便拉着郁筝便凑到老掌院面前:“阿翁,我和郁姐姐也想去!”
既都是年轻人聚一起,自是人越多越热闹,遂点头同意。
阿秀欢呼一声,便拉着郁筝往那群正闹腾的师兄们身边过去。
少年少女们成群结伴,闹闹哄哄往后山过去。
后山桃花开得正盛,一眼望去,灿若烟霞。
几人寻了块平地席地而坐,那埋酒的少年熟门熟路找到一株桃花树,又不知哪里翻出来一把破旧的铁铲,撅着腚一顿刨,没一会,竟果真叫他刨初一坛酒。
他兴冲冲抱着酒坛过来。
十几个少年少女围坐在一块,阿秀早殷勤地摆好了带过来的点心小食和碗,他一一倒上。
阿秀巴巴捧着碗等着,然而轮到阿秀时,他却换了果汁。
阿秀不满嘟囔:“我也要喝酒。”
那少年连连摆手:“去去去,小孩子喝什么酒!当心我告你阿翁。”
阿秀气得直撇嘴,又巴巴望向郁筝。
郁筝无声将碗挪得离阿秀更远了几分,意思不言而喻。
小孩子不能喝酒。
几人见状,皆捧腹大笑。
周斐见着他们笑闹,眼底也多了几分笑意。
唯独阿秀生气扭头,不去看她,却也没有再坚持要喝。
郁筝自然也没喝,自上次过后,她便再不敢碰酒。
少年们也不为难她一个姑娘家,只紧着周斐灌。
周斐酒量极好,几杯下肚,面色都未曾变化。
那藏酒少年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圈,又有了主意,神秘兮兮道:“听闻师兄曾独身一人闯入北昭营地,破了他们所有机关。可有兴趣去试试凌雪楼的机关?”
凌雪楼是湖山书院的禁地,外头机关重重,这些年也只有一个学生曾破开机关悄悄溜进去过,且在里面呆了一宿,也不知他在里面看到了什么,出来时眼眶都是红的。
那学生原本是个玩心极重的,总是爱招猫逗狗,每次小考皆是最后一名,然自从凌雪楼里头出来后,便突然开始发奋,一年后,进士及第,是为榜眼,入朝为官。
他原可以留在盛京,步步高升,却自请去了偏远县城,从小小县令做起,最后死于一场暴动。
死的那年,二十一岁,人生还未过半。
因他进楼前后变化太大,他尚还在世时,不少同窗曾问过他,在凌雪楼中到底看到了什么,却都没能得到答案。
少年们对那楼中到底有什么东西早好奇不已,此时也都起哄,想去探探。
阿秀也未曾进去过,只知阿翁每次去完楼里再出来,都会把自己关在书房半日,谁也不见。
去年秋始,阿翁进去的尤其勤快,每一次进去再出来,神色便多几分凝重。
尤其是去年冬月那次,进去再出来,他整整两日未见任何人。
她对那楼亦十分好奇。
凌雪楼建成时,周斐已经离开湖山书院,去了盛京,也未曾去过。
他想了会,温声道:“可以一试。”
几人说干就干,当即起身拍了拍拍身上的草屑,往山顶走去。
凌雪楼建于雀鸣山之巅,上山路上,机关遍地。
周斐无意破坏机关,走得极小心,几乎每走十来步,便要停下来倒弄一番,而后温声道:“可以了。”
上得顶峰,已是黄昏。
楼并不高,只有三层,几人瞧了一圈,见并无人把守,心下更加谨慎,齐齐望着周斐。
周斐目光自不远处的一株大树上移回,道:“走吧。”
说罢,光明正大,大摇大摆踏上台阶。
众人皆惊:“这是……没机关了?”
周斐道:“没了。”
不远处大树上,隐在树叶中正以斗笠遮脸假寐的守楼人拿下斗笠坐起身,见那十来个小娃娃正跟着周斐鱼贯而入,暗骂:“一个老狐狸,一个小狐狸。”
这师徒二人还真是默契。
一个一早便知小狐狸会顺水推舟过来,中午便派人来通知他,撤下楼附近的机关,放小狐狸进去。一个只看了他一眼,便知机关已撤,光明正大走了进去。
最后一个进去的小娃娃似不放心,贼头贼脑看了一圈才关上门,他冷眼瞧着,扯了扯嘴角,而后再度拿斗笠挡住那从树叶缝隙处传进来的夕阳,以手为枕,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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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凌雪楼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湖山书院的学生们不止一次讨论猜测过。
有人觉得是珍贵典籍,有人觉得是满屋兵器,有人觉得是天下珍宝,甚至有人怀疑过,里头是不是藏了什么人。
然而当他们进到殿中,所见之物,却是他们从未想过的——牌位。
入目所见皆是黑漆白字的牌位,密密麻麻,整整齐齐。
楼内并不是如外头看到的那般两层结构,而是挑空设计,右有木梯旋转而上。
原本闹闹哄哄的声音,瞬间消失,十几号人皆被震住。
阿秀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好奇走向右边靠门的第一个牌位,念道:“陈章廷之灵位。”
牌位上的字迹,正是她阿翁的。
牌位旁边,还摆有石碑,上头刻着此人生平。
阿秀对此人并无印象,细细看起那石碑上的字。
石碑上的字迹,亦是她阿翁的。
陈章廷,燕州人士,景文五年同进士,任永河县令,时逢大旱,赤地千里,徒步求雨三日,亲率百姓凿井十三口,后剑指上峰,逼其吐出所贪赈灾款十万余两,后亲核亲发赈灾粮款,无一贪墨。景文六年夏,无故失踪,半月后,妻于井中发现其尸首,时年二十三岁。
殿中其余人等亦反应过来,纷纷去看那些灵位与生平。
余朝渊,江州人士,景文五年进士,任阳平县令,初遇水患,亲守岸堤十日,疏散百姓,任内兴修水利,疏通淤河五十里,解阳平十年水患,在任三年,再无农户因洪涝之害典妻当女。景文八年秋,亲入河西考察堤坝,遇刺客,坠崖而亡,时年二十五岁。
谢玉京,永州人士,景文五年探花,出任清河县令,有案必审,断案清明,整饬吏治,开以县令之职审理“民告官”之先河,严惩贪官恶吏,处置欺民行贿逃罪之豪强,清河冤情得雪者三十二起,抚恤冤死者亲属,民赠“谢青天”之匾额。景文八年冬,升任徐州知州,赴任途中遭遇劫匪,伤重而亡,时年二十六岁。
薛明远,徐州人士,景文七年进士,出任云溪县令,任期革除苛捐,开仓放粮,设育婴堂,收留弃婴近百,设粥棚五十余处,开垦荒地三千亩,使贫瘠不毛,饥民遍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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